24、看日曆(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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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華的杯子到底沒刷乾淨,但畢竟是洗過了,比原來清亮了許多。見霍旭友回來,吳興華呵呵一笑,像是自我解嘲:“我平時不大刷杯子,把喝過的茶葉一倒,接著用,還別說,我這杯子確實有段時間沒刷了,等哪天買瓶罐頭,吃了後換個新杯子。”在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盛罐頭的瓶子被廢物利用,往往成了喝水的杯子。
霍旭友馬上想到成瓶的罐頭,一排排的放在貨架上,有蘋果的,梨的,山楂的,肥桃的,它們被切成了一塊一塊,浸泡在酸甜可口的汁液裡,散發著迷人的誘惑。他禁不住想吃罐頭。
霍旭友愣神的功夫,吳興華已經抓了一把茶葉放進了杯子裡,彎腰要提暖瓶。霍旭友醒悟,哪允許他去做這事,麻利的搶了暖瓶倒水。吳興華擰好玻璃杯蓋,拿在手裡上下搖晃了幾下,說:“處長回來了,我帶你過去趟。”
“又麻煩您了吳處長,下班後我請您吃飯吧。”霍旭友內心確實感動。
吳興華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拉開抽屜,拿了一份檔案,很認真地看了看,又拿筆在上面畫了一下,對霍旭友說:“走,跟我一塊兒過去。”
出了屋門,吳處長領他朝早晨上班時碰到的老頭走的那個方向去,他心裡就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沒有出乎霍旭友的意料,吳興華推開走廊盡頭那扇門的一霎那,透過吳興華肩膀上的空隙,霍旭友看到那老頭正端坐在朝向門口的一張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雙手託著下巴,像在思考什麼。一副眼鏡立在他的鼻尖上,加上沒有笑意的臉龐,就像一個雕塑。
吳興華喊了一聲曹處長,老頭沒有任何的生理反應。或許已經熟悉了老頭的做派,吳興華徑直走到老頭辦公桌前:“曹處長,前段時間處裡打算印刷制度彙編的事兒,我們擬了幾條後續意見,您過目下,看還有哪些改正和補充的地方。”
霍旭友跟在吳興華後面,他知道了老頭姓曹,是教育處的正處長。再加上老頭面無表情的表現,他內心更緊張了,只是默默地站著,臉上帶著笑,雙眼緊緊地盯著老頭,他想透過自己臉上表現出來的熱情引起老頭的注意和過問。他看到,吳興華把檔案放到了老頭面前,老頭才像有了意識般的抬手摳了一下鼻孔,漫不經心的應了句:“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們商量著辦好就成。”老頭的聲音有些嘶啞,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嗓子有疾,反正聽得不好聽。
“是不是需要上行長會透過一下。”吳興華說得很淡定。
老頭捏著自己的鼻子使勁往外噴了兩下氣,伴隨著不甚清晰的聲音:“不需要,去年會議透過的。”
吳興華轉回身,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又轉過身去,清了一下嗓門,提高了聲音:“哦,曹處長,忘了介紹了,小霍,剛分派來的大學生,到我們處工作,昨天剛宣佈的,昨天你在外出差,一早我給您帶過來了。”他又轉過身指了一下霍旭友。
霍旭友一直盯著老頭,聽到吳興華介紹他,不等老頭做出什麼反應,立馬向前躍了兩步,以非常清亮的嗓門道:“曹處長好,我叫霍旭友。”說完,他彎下腰去,非常恭敬的給老頭舉了個躬。等他直起腰,眼光又掃過老頭的時候,老頭表現的還是異常平靜。十幾秒的空氣凝固之後,老頭才低著頭,連說了兩個好字。
“您看?”吳興華接話,他的意思是徵求老頭對霍旭友的崗位安排。霍旭友聽吳興華的話也感覺到了同樣的意思。
老頭也好像理解吳興華的意思,垂下眼斂,點了幾下頭,然後又像嘆了口氣,輕輕說道:“你安排下吧。”很顯然,這活就有你吳興華去看著辦吧。
吳興華沒有回答,他回過頭對霍旭友說:“你到我辦公室等我一會。”
霍旭友陰白他再呆在這屋裡必然是多餘的,答應了一聲往外走,還不忘把門輕輕地給帶上了。
稍停了會兒,吳興華說:“曹處,你也知道,咱處裡多年沒進過人了,辦公桌位有限,好不容易來了年輕人,我們怎麼得想辦法把人留住。您看我們是再申請辦公室呢,還是加桌子?”
老頭這才站了起來,臉上掛了點笑容。他走到辦公桌旁靠牆的一個書櫃前,伸腦袋往裡面看,像是找東西,把翻了一陣,不經意的問:“什麼關係?”
吳興華陰白老頭的意思。因為這幾年來,省行機關已經很少進人了,除非有特殊的關係。特殊關係留在機關的人也都進了有實權的處室,像教育處這樣沒有大油水的的處室幾年不進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教育處8個人,吳興華45歲的年齡還是最年輕的。對於突然到來的一個年輕人,老頭有想法也正常。
吳興華陷入了沉思,對於老頭的問話,他還決定不了是否向老頭透露霍旭友是許行長的人。如果透露了,老頭會為吳興華為什麼比他早知道而耿耿於懷,並引發一連串不懷好意的遐想;如果不透露,霍旭友或許得到一個初來者最不公平的待遇,那就等於對不住許行長。吳興華跟老頭從事多年,老頭偏執、狹隘、嫉妒的心性和性格讓處裡的不少人都難受得要死,跟老頭掂量著說話是處裡已經形成的一種交流氛圍。雖然那麼多人對老頭意見滿滿,甚至背後謾罵,但老頭的職位就像被502膠粘住了一樣,移不開、挪不動。老頭在教育處處長的位子上已經呆了九年。
雙方沉默了短暫的時間,吳興華覺得還必須要回老頭的問話,想了想,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提高了嗓門:“607王霞病休一直還沒上班,她的桌子倒是空著。”607是教育處的一間辦公室,該處職工王霞身體不好,經常請假看病,他的辦公桌經常是空的,以至於桌上經常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老頭哦了一聲,根本沒看吳興華,他為吳興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心生暗氣。停了會兒,低著頭說:“先在王霞那裡坐著吧。”
“那安排哪個崗位呢?”吳興華看老頭好像同意他提出的方案,緊接著問到。
“等等看吧。”老頭說得很隨意。
吳興華陰白老頭的意思,也就是暫時不安排崗位。多年的上下級關係,吳興華從來不反對老頭的意見,你反對也沒用,老頭就靠這拿手的一言堂和唯我獨尊的功夫行使著教育處的點點權利。對老頭的安排,吳興華輕輕地說了聲行,馬上轉了話題:“檔案還需要曹處長儘快處理下,許行長要得急,要不是您出差,該是昨天送過去的。”。
老頭馬上正了正立在鼻尖上的眼鏡,拿起吳興華剛才給他的檔案,稍稍一看,馬上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遞給吳興華:“沒什麼問題,編輯規章制度,於公於私都是好事,我們不能耽誤許行長審批。”
吳興華陰白老頭的做派,處裡擬的檔案常常會在他這裡呆上若干時日沒有批覆。下級等不住了來催要,往往還被他批評的一塌糊塗,什麼標點了、言辭語氣了、邏輯關係了,諸如此類,下級草擬的檔案他好像從來沒滿意過。以至於下級沒有一個認真擬檔案的,常常是草草起個綱拿給老頭看,任憑老頭提意見,然後再按老頭的的意思寫就是了,目前教育處就是這麼一個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