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繆站在山城桑名城的城頭,遠眺著遠方平原上紅色燈火通明的尹勢神宮。

尹勢神宮存在十分久遠,裡面的神體是象徵皇權的三神器之一的八遲鏡。

按照東瀛人的傳說,天照大神曾詔:“視此寶鏡,當猶視吾。可與同床共殿,以為齋鏡。”

從神宮建成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對外人開放。

但吳繆特意就在這座神宮遠處的山上修了一座山城,享受把皇權踩在腳下的感覺。

如果中原那位天子也像眼下這皇權一樣可欺,他現在就不用這麼為難了。

身後的房門被開啟,他的義子吳淞一臉凝重的走了過來。

中原商人開拓海外最主要的幾個籠絡人心手段分別是鄉黨協力,結為異姓兄弟,以及收螟蛉子。

螟蛉子即義子,這是從五代就流傳下來的風俗。

吳繆從出海以來就一直奉行這種傳統。

不得不說,這種在亂世裡群雄逐鹿都能大顯神威的籠絡人心手段,在商海征戰中更是無往不利。

靠著收取的義子,他在東瀛島上攻城略地,叱吒風雲,儼然是能夠攪動一國風雲的梟雄人物。

但越是這種叱吒風雲的生活,越是讓他有一種與現實割裂的感覺。

因為哪怕他在東瀛島上能夠叱吒風雲,能夠影響一國走勢,但他在國內依舊是個不足為道的小人物。

別說那位高坐九重天上的天子,就算是許多官員也能輕易定他生死。

吳淞語氣沉重,說道:“爹爹,海軍那邊又派人過來了。這次態度非常嚴厲,限期我們半月內必須抵達琉球,向東瀛都督府彙報。”

吳繆抬起頭看向漆黑的夜空,惆悵不已。

陪在他身邊的親兒子吳遠脾氣暴躁,一臉憤慨的說道:“憑什麼啊?我們在東瀛也是叱詫風雲的豪傑。他們卻跟傳喚阿貓阿狗一樣,要我們去中原,我們就要去中原?”

“是不是,他們要我們死,我們就要立即抹脖子自殺?”

吳繆語氣沉重,說道:“中原有句古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吳遠脾氣爆發,憤滿地抱怨道:“這是什麼道理!他們也不說到底為什麼傳召我們,我們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過去?”

“父親,我們乾脆不理官府,聽調不聽宣,看他們能拿我們如何?”

吳淞瞬間臉色一變,聽調不聽宣?那不成叛逆了。

恐怕今天宣佈決定,明天所有人的頭就得懸掛在海軍艦首。

那可是聖朝的風帆戰列艦海軍艦隊,只要過來三四艘,就能把吳家所有船隊都給轟到海底。

當今朝廷上的那位天子的熾烈權威下,別說是吳家,就算所有海外商人聯合起來,也都如同浮游撼樹。

吳繆看了一眼臉色大變的吳淞,十分確定,自己要是真的跟兒子一樣衝動,都不用等海軍過來。

這些義子們就會首先砍下自己的腦袋,向朝廷請功。

深深嘆息一聲,吳繆說的:“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啊。這位新任東瀛都督只用一次傳召,就讓我們徹底屈服,喪失一切勇氣,不得不任他擺佈,這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打聽到他的底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