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四方、中原內外的商隊都在往東京運輸財富,東京向外的商隊怎麼可能比這還多出兩倍?”

楊時淡定的說道:“所以我斷言隴右的城市並不繁盛。劉都護沒有見過真正的工商繁盛是什麼情形。”

“東京城的生產作坊,佔據城市之泰半。每日每夜,都產出大量器皿、物資。”

“在此前,我朝有舉國養東京一城的說法。但如今東京城卻有一城富一國的諺語。”

“以大規模生產的作坊,僱傭工人數百乃至上千,一日所產出的瓷器、服飾,能抵其他路一縣之產出。”

劉錡吃驚的問道:“一座工坊,僱傭織工上千人?”

楊時點了點頭,說道:“不僅織工,亦有生產陶瓷的瓷匠,冶鐵鍛造的工匠,紙漿造紙的藝人,燒製玻璃杯盞的技術工匠。這些工坊常有僱傭工人上千者。”

劉錡迅速盤算了一下,在隴右最繁華的西寧州,有沒有哪個縣境內有一千戶冶鐵的匠人,或者哪個縣有一千戶人家會手工燒瓷。

就不比技藝了高低了,現在的問題是,偌大的一個隴右,難道就沒有哪個縣,手工生產的總量能比上東京的一個作坊?

沒等劉錡細思,楊時繼續說道:“因為工坊規模增大,各工坊更傾向於鋪設機器,如水利轉軸大紡車,鍛造機床與大量高溫瓷窖。東京城一日的產出,是各地不敢想象的天文數字。”

“漕運向東京運輸的物品,主要就可以分為三類,糧食、生產原料與各種奇珍。”

“而商隊離開東京前往天下四方時,攜帶的物品卻五花八門。他們規模雖然不如進京運送原材料的商隊龐大,但顯然其數量更多,而且財貨價值更高。”

劉錡關切的問道:“財貨往來,商通八方,這麼多財富銷往各地,於國家意義何在?”

楊時問道:“那劉都護以為國家富裕與否是從何評判?”

劉錡思考了一下,回道:“看百姓家財是否充裕?若家家存錢百貫,天下無窮人,那大抵便是富庶盛世。如詩中所言,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楊時拍手,伸出手指在空中一點,讚道:“劉都護此言切中真諦。”

隨後楊時轉向趙桓說道:“官家,臣記得在去歲年末,朝廷討論過是否要降低田稅。因為糧價下跌,每畝徵銀四百錢,已經有些沉重。”

趙桓點頭,說道:“朕記得此事。當時廷議以計相主張朝廷法度不可動輒反覆為由,極力反對而結束。”

楊時說道:“我朝歷代變法更易反覆,徒耗國力,此前車之鑑只是臣反對降低田稅的理由之一。更重要的緣由在於,臣以為畝徵四百錢,百姓的壓力會一年小過一年。”

趙桓敏銳的察覺到楊時的言下之意,問道:“計相是說我朝錢幣會不斷增多,百姓手中有更多錢財?”

楊時說道:“陛下才思敏銳。的確如此。在國家鼓勵工商,輕稅薄賦的情況下,我朝工坊、商隊販往西方的貨物價格反而可能比當地更便宜。這使我朝工坊產出的物品,源源不斷賣往西方各國。絲綢之路上的商品遠遠不止絲綢與瓷器。”

“而且商路上從東往西的商隊,甚至要大幅超過從西往東的商隊。每支商隊從西方返回,都帶回來大量黃金、白銀。”

劉錡不明白,問道:“這是民間財富,跟國家正稅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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