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孔鮒離開後,子襄長長嘆氣一聲。

惆悵道:“兄長啊,你到此時還沒看清狀況,六國貴族昨日便已經到了,一天過去,恐怕早就佈置好了,但遲遲沒有動手,並非是忌憚,而是在等,他們在等秦落衡放鬆警惕,整個孔裡能讓秦落衡放鬆警惕的只有一個地方。”

“先祖陵墓!”

“先祖冢去城一里,家塋(ying)百畝,冢南北廣十步,東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冢前以瓴甓(lingpi)為祠壇,方六尺,與地平,本無祠堂,冢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

“先祖陵墓為聖人陵墓,受儒家世代供奉,在齊魯之地廣有聖名,秦落衡雖為法吏,但一直以來言語中對先祖都非有不敬,因而即便要摧毀先祖陵墓,定也會先行祭拜一番,祭拜之時需靜心凝神,而先祖之冢又落地廣大,易藏人,還有繁茂樹木作為遮掩,六國貴族藏隱其中稍微不察,便可能遺漏,到時突行襲殺,先祖之冢便成了殺伐之地。”

“然我子襄縱然知曉,但也實無能為力。”

“三方角力,唯我儒家最為勢弱。”

“先祖之冢損毀已然註定,我孔門之人若再折身其中,日後恐無人去收斂先祖屍骨,更無人為先祖之學傳頌,我子襄自知有愧,已不奢望先祖原諒,只望日後能光復儒家,將損毀先祖陵墓的秦人及六國貴族悉數定罪。”

“儒家善撰史。”

“此次之事定會見於史冊。”

“而參與此事之人,都將書以千古罵名!”

“此恨,我儒家定不敢忘!”

“子襄請先祖庇佑我孔門子弟這次能平安逃離。”

“子襄叩拜先祖!!!”

說完。

子襄長拜及地,朝著孔子陵墓恭敬叩了三首,而後起身,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他去意已決。

子襄很清楚,現在的魯縣已是個是非之地,根本不是他們能參與的,六國貴族就算事敗,尚有脫身之法,但他儒家是萬萬沒有的。

他孔門只能暫避其鋒,以待天下之變。

但子襄心中依舊很沉重。

不僅是沉重於預見了先祖陵墓將毀,也是沉重於儒家未來,現在的儒家已成喪家之犬,普天下都沒有幾個容身之所,而且六國貴族已露出了獠牙,儒家有名分大義之時,六國貴族尚且要跟他們虛與委蛇,而今失了名義,卻是成為了誘食羔羊。

何其悲哉!!!

然子襄心中並不認為自己錯了。

秦儒疏離,秦儒相輕,其來有自也。

就算儒家沒有叛逆秦廷,沒有在地方開設私學,隨著天下局勢穩定,儒家也會被法家逐漸蠶食殆盡,這早已是顯而易見之事。

相對於坐以待斃,他更願意放手一搏。

只是......

私學之事終究還是草率了。

也過於急躁了。

以至落得如今悽慘下場。

但他孔門只要還在,儒家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而且現在天下越發動盪,六國貴族逃離咸陽後,攪動天下局勢的能力大增,天下動亂在即。

乾坤未定。

儒家依舊有翻身之機。

......

下市時分(申時)。

大隊肩扛鐵耒計程車卒在楊武的指令下開始了墓地開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