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上任的官吏,對舊秩序其實知之甚少,而對新秩序同樣瞭解不明,他們只會按朝廷政令,執行各項命令,但地方以往是維繫的舊秩序,兩種新秩序的衝突定然會導致地方暴動。”

“大秦底層民眾的壽命也就二十出頭。”

“即是說,大秦若是從開始滅國之戰算起,二十年上下,底層一大批民眾就會由新的民眾替代,而到那時,地方就會逐漸出現大量的暴動,而今留給大秦的時間只有四五年了。”

“現在大秦的兵力的確強盛。”

“但四五年後呢?”

“世上或有常勝的將軍,但沒有永遠不敗的軍隊,大秦的國運都依存在兵鋒上,若是一朝戰敗,大秦恐會瞬間土崩瓦解,而地方官吏也很可能會直接易幟,因為他們對秦沒有忠誠可言。”

“而這就是大秦的現狀!”

“大秦的確建立了一套嶄新的體制,但並沒有真正推廣下去,因而大秦現有的體制,其實是不如舊體制的,因為舊體制下,地方的官吏多少還會為朝廷而戰,而眼下的大秦是做不到這點的。”

嬴政目光深沉的看著秦落衡。

以往的秦落衡,目光視野太過侷限,因而提出的建議,大多立足點太低,但今天秦落衡說的這番話,卻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讓他感到了幾分驚異。

秦落衡終於放眼於天下了!

只是嬴政心中有些驚疑,秦落衡因何成長的如此迅速?而且目光還如此的毒辣?

嬴政微微額首,不動聲色的道:“依你之見,大秦其實當行分封?”

秦落衡遲疑片刻,心中也是清楚,秦長吏並不想在這話題上深聊,開口道:“說是分封其實不當,我近來看了不少資料,自孝公以下之歷代秦王,雖時有王族子弟或重臣領於一方,然皆以國府郡縣官吏施治,王族子弟與重臣之效用俱在鎮撫,以利推行法治。”

“此等領治,賦稅皆上繳國府,領治之地更無私兵私官,實乃郡縣一治之特例,這種治理方式,其實跟分封諸侯大相徑庭。”

“大秦歷來,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

“只是如今天下已定,軍功難尋,因而始皇特意為他們屬籍,但這其實是違法的,也難以長久,王族子弟,大多受過良好教育,才具兼備,以往出入軍中,尚且能獨當一面,而今卻只能苦候宮宇,其實是一種莫大的浪費。”

“在我看來。”

“始皇當行‘分封’!”

“將王族子弟分封出去,但只是虛封,只提供足額的年秩,沒有治地之權,也沒有私兵私官,就是讓他們當一個富貴人家,而且逐代年秩減少,三代之後,若無功業,一律淪為尋常民眾。”

嬴政目光一凝。

不知為何,他感覺秦落衡似對宗室子弟很是忌憚。

秦落衡並沒有察覺到,他繼續道:“我所說的分封,只是給地方官吏頭上安排一個‘王’,讓他們知道,天下終究是大秦的,有宗室子弟坐鎮地方,有益於鎮撫民眾,也利於推行法治。”

“更重要的是能威懾地方宵小!”

“不過。”

“這只是其中一種選擇。”

“大秦現在著眼的當是推行制度,所以我更傾向於將宗室子弟分派到全國各地任職,他們在咸陽耳濡目染之下,對大秦體制其實瞭解更為深刻,若是他們去地方,其實比很多官吏更有用。”

“以往大秦宗室子弟是可以進入軍中的。”

“而今我認為當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