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驪山出來後,一直謹言慎行,基本不主動招惹事端,但最近,他卻是接二連三的去闖禍。

他本不是這樣的人。

一切的轉變源於上巳節,薄姝當時的表白,作為一個成年人,他自然要保護薄姝,因而有了後續一怒為紅顏,在牢獄時,他其實並沒有擔心,因為他考慮過後果。

他罪不至死!

判罰下來,判的很輕。

因而他心中有一股得意,即便去到了驪山,依舊有一種恃才而驕的傲慢,他一開始就沒有把違令的事放在心上。

惹禍其實是早晚的事。

秦落衡搖搖頭。

他明白,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這些都只是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他結識了秦長吏、華阜、還有王氏的人,跟朝廷重臣攀上了交情,因而他內心滋生了一股傲慢,一股把任何事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慢。

因為他清楚,自己若是真的出事,一定會有人保自己,所以他才這麼有恃無恐。

正是這股傲慢,才致使他當場殺人,也才致使他敢無視法令。

他變了!

剛出驪山時,他謹言慎行,一心只想著學習,全然沒有傲氣,但隨著破案,參與田政,再到出手醫治王翦、王離,以及得到太醫令夏無且認可,這讓他漸漸迷失了。

年少成名,便志得意猖。

他以往都只反思得失,以及趨利避害,從沒反思過自己的對錯,但經程邈的點醒,他終於明悟過來。

他其實已經誤入歧途。

關鍵。

他還渾然不覺。

想到這。

秦落衡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現在有恃無恐,是因為自己對王氏有救命之恩,對醫家有傳授之情,所以他們會力保,但過猶不及,若是自己還這麼無底線、無原則的犯錯,早晚有一天,王氏、醫家會捨棄自己。

人情終是有盡頭的!

等到那時,各種沉痾舊賬翻出來,他只有死路一條。

秦落衡身形一顫。

他已經徹底醒悟了過來。

他猶如窒息一般,大口呼吸著空氣,臉色蒼白一片,整個人彷彿是被人從水裡拎出來,渾身都溼透了。

他朝向程邈,恭敬的行禮道:“多謝夫子點醒,小子差點就犯了大錯,這段時間過於順風順水,以至於有些忘乎所以,目空一切,若非夫子點醒,我恐怕還執迷不悟。”

“我並無顯赫出身,之所以被人禮遇,蓋因一些奇淫巧技,但我卻是自甘沉溺,實在是悔不當初。”

“小子錯了!”

程邈看了秦落衡幾眼,欣慰的點點頭,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的品行並不壞,但年少得志,難免沾沾自喜,忘乎所以,這人之常情,但行大事者,當恪守本心。”

“尤其是為吏!”

說著。

程邈嘆了口氣,道:“可惜我明悟的太遲,但也為時不晚,至少我還有文字為伴,等日後出了獄,去尋昔日的老友,把這隸書重新規整一遍,倒也不枉此生。”

秦落衡面色一喜道:“夫子的案情有著落了?”

程邈笑著道:“你走之後不久,便有獄吏前來,通知了案情,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關在獄中十五六載,也不知出去後,還找不找得到昔日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