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古今賢臣,無有媲雲甫者(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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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百姓不知道什麼叫國法也未必知道什麼叫禮法,他們只知道,做子女聽父母的話,做旁系聽嫡系的話,做晚輩聽長輩的話,不聽話就會遭受到懲罰並且會被所有人唾棄、被道德所不容。
親親相隱還只是畸形禮法下最淺顯的一層危害,眼下到了我大明朝,這種思想已經到了有家而無國的地步,因為國可以換,流水的皇帝鐵打的祖宗。”
“咳咳。”
朱標身後的吉祥輕咳了兩聲,給陳雲甫提了一個醒,示意這話說的有些冒失,熟料朱標反而大手一揮。
“繼續說,朕聽著很有道理。”
“禮法為什麼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因其最初的正確。”
“禮或者說道德,是為人最基本的底線,比如說孝敬父母、疼愛子女、尊敬兄長、呵護弱弟,所以,禮法和儒家思想本就是同根同源,兩者捆綁著,發展的越來越強大。
之前所言的種種為人立世之根本行為開始被放大化,似乎一個人只要和家人不睦,那此人就是十惡不赦,相反,一個人只要夠孝順,那麼,其德足以配官位。
孝廉制度的產生由此而來,臥冰求鯉的典故因緣際會而產生。
若說是隻到這一步,禮法還不具備什麼明顯的危害性,那麼接下來上千年的層層加碼可就不是把禮法放大化,而是完全妖魔化了。
臣舉一個簡單的案例,一個兒媳剛剛過門不久,公公去世,因無甚感情難以嚎啕慟哭被指大不孝,屬十罪,鄉村裡正將其浸沒豬籠沉河而死。
這個案子是否妥當,其中對錯臣不敢妄言,臣只說這件事的後續,這個里正不僅沒有被追究任何責任,這個女人反而被扣上了不貞的帽子。
朝廷在默許、甚至是支援地方的宗族勢力大舉禮法道德的旗幟胡作非為。
他們一手舉著這杆旗幟,一手拿出自己根據道德二字制定出的家法開始管束族民、鄉民,士大夫和大儒們亦覺得這些家法非常妥當,就乾脆呢,把這些家法中對百姓的約束和思想限制生生變成了禮法。
國法皇權下不了鄉,因為還有所謂的‘鄉約’、‘家法’等屏障擋著呢,自然進不去。
如果國法和皇權硬要破壁,那就是‘禮崩樂壞’了,那就是無道昏君了。
鄉村,是士閥地主們的最後一塊利益點心,他們不會也不可能願意還給朝廷的,所以臣才決意,用國法來代禮法。
讓法律來做道德的最後一條防線,而不是什麼鄉約、家法,只要法明就不會禮崩。”
“放開禮法的約束,讓國法來填充空白,以後百姓們做的任何事,只要法無禁止皆可為,被畸形扭曲禮法所限制數千年的思想就會得到解封,不用朝廷去做,一代人,只需要一代人,那些新生的一輩就敢主動衝擊腐朽的規矩了。
他們敢站出質問甚至是抨擊而不用擔心被人攻訐背叛祖宗,從而遭受到什麼祖宗家法的懲罰而重新變成一具毫無意志的行屍走肉。
堡壘從內部就會被爆破開,兩代人,宗族就垮了,他們的結構永遠沒有一個國家來的緊密,垮臺崩塌是很快的。”
朱標為此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說道。
“一旦動禮法,你可就大逆不道,要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了,你說你十年後要退,你可曾想過十年後的你該如何嗎。”
“臣沒想過,臣也不打算去想。”陳雲甫一臉平靜的說道:“臣不僅要動禮法,臣還要動地方宗族地主賴以生存的土地,那些宗族地主說是漢民,和貴州湖廣的土司有什麼區別呢,不動他們手裡攥著幾百年的土地,我大明走向富裕的道路就會很漫長,再給臣十年也看不到。
臣還想著,十年把湖廣貴州的問題解決掉呢。”
“你簡直是瘋了。”
“那是因為還有您和太上皇在啊。”
陳雲甫展顏一笑道:“這天下,能殺臣的,只有太上皇和您,您二位只要保臣,臣就不會死,您二位如果不想保臣,那麼臣就算是不動禮法和土地,不也早就死了嗎。”
朱標哈哈一笑:“你倒是說了句大實話,可你有沒有想過,日後洶湧澎湃的指摘聲中,朕或者父皇很可能為了、唔、為了平民憤也好為了平衡時局的考慮也好,可能會殺你呢。”
“陛下是絕對不會殺臣的,至於太上皇那,當年可是他老人家親手發動的胡惟庸案和郭桓案,在他老人家眼中,只要蒼穹還沒塌、四海還未涸,這天下的時局,都叫風平浪靜。”
“你這傢伙,是請我們爺倆給你當護法啊。”朱標指著陳雲甫無奈一笑:“完了完了,朕這一世英名豈不是也全搭進去給你了,將來那群人反攻倒算,豈不也給朕扣上一個無道昏君的惡名。”
說著說著到了最後,朱標也是臉色一本。
“這麼一想,朕突然又不想支援你了,為了你一個人施展抱負,朕和父皇都搭進去了名聲,不值得。”
謹身殿裡稍有些寂靜,朱標本以為陳雲甫會失望,卻看到後者此刻竟然頗有閒情逸致的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