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突然召見陳雲甫的原因確實是有事,而且也算是一件大事。

很突然。

李成桂攻入開京了。

這個名字還在陳雲甫的腦海中轉了好幾圈才讓陳雲甫想明白是誰個。

高麗國的大將軍,朝鮮國的開國國君。

當然,這位朝鮮國的開國國君是朝鮮自己承認的,大明從來沒有承認過。

因此從宗藩體系的法理上來說,李成桂一輩子也沒當過朝鮮的國王,他的官職是‘權知朝鮮國事’。

朱元璋到死都不肯冊封李成桂做朝鮮國王,就是因為李成桂靠的是兵變造反,這讓當皇帝的朱元璋哪裡能相中。

故而,李成桂掌權之後,那是年年派使團入金陵,乞求朱元璋的冊封,都被朱元璋拒絕。

而朝鮮後人則誇李成桂‘我太祖有百折不撓之毅’。

“李成桂兵變造反,鐵了心是要做高麗的司馬氏,指望他還權於高麗王室必不現實,高麗的改朝換代估摸著也就這兩年的功夫,老四傳了信回來,請示,要不要趁著現在高麗的情況複雜,打一下?畢竟一個完全統一後的高麗對我大明的邊疆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可!”

完全是下意識的,陳雲甫脫口而出。

“不可?”朱標有些詫異:“朕記得你那時候從遼東回來還和朕說過,說這個鄰居可不安分。”

“是,臣確實說過。”陳雲甫一口應下道:“但短時間內,高麗不會也不敢和我大明起衝突,但是如果我們要動高麗,這場仗很難說短時間就能打完、打贏,拖久了,對咱們也不是好事。

另外,遼東的情況是剛有好轉,高麗離著遼東太近,戰火一起,遼東的大好局面勢必會受到影響,所以,臣不建議現在和高麗發生衝突。”

“嗯,朕也不是怎麼太想打仗。”

朱標頷首,他對開疆拓土的興趣不算多高,而且眼下大明的疆域已經足夠大了,新收復的地方又太多,消化都消化不過來呢,沒必要再去追求開闢疆土。

內修政務才是朱標現在在乎的點。

“主要還是老四自己閒不住,草原這幾年內部打的如火如荼,也不敢犯我北疆,所以老四這不就惦記上高麗了嗎,一介武夫。”

朱標著吉祥把朱棣的奏疏轉給陳雲甫,後者接過翻閱,放下後笑言道:“燕王有一顆為國朝效力的心,這是好事。”

“滿腦子就剩下一打仗了。”

朱標搖頭,不再說此事,轉而問道:“怎麼樣,你們今天的內閣會進行到哪一條議項了?”

“明年各司衙的財政預算。”

“軍費方面可以適當縮減一點,這兩年咱大明朝沒少打仗,虧空挺大的,把錢省下來給到地方用來發展,與民休息吧。”

“陛下仁義。”陳雲甫誇了一句,可隨後又遲疑言道:“但臣估計,明年包括後面兩年的軍費尤其是地方軍費,怕是少不了,因為地方可能要動刀兵。”

朱標好奇道:“怎麼說?”

陳雲甫於是如實言道:“臣精簡了禮法。”

“禮法?”朱標大為不解的說道:“禮為國之本,你說你沒事碰它幹什麼。”

“就因為禮為國之本,所以臣才要碰它啊。”

陳雲甫拱手道:“陛下,臣竊以為,今時今日所謂的禮,更像是曾經士大夫集團為了和皇帝瓜分天下權力才炮製出的一種政治產物,加害到了我朝。

您不覺得現在的禮法已經在重重加碼中,變得面目全非了嗎。

高壓的禮法約束下,地方鄉村族長給自己所在的私人王國大門上了幾把名為道德的鎖,關上這扇門,他們進行的一切行為都披上道德的外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將自己領地內的人都轉化為無個人意志、無個人思想的私屬奴隸。

任何反抗和質疑,都會被扣上不忠不孝、不恭不敬的帽子,或者乾脆就打上道德敗壞、毫無廉恥的種種標籤,盡情的施展私刑。

久而久之的幾百年來,無數個鄉野以姓氏宗族為枝幹,以族長嫡系為核心形成龐大且緊密性極高的大小宗族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