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這道疏裡一共寫了四件事,分別是廢徭役、復商籍、均物價、營官榷。”

詹徽侃侃而談,逐條駁斥道:“首先來說廢徭役就不行,自有三皇五帝開始,徭役制便一直傳承至今。

我大明也在享受著徭役制帶來的好處。

沒有徭役,禹帝如何疏浚九州洪水、沒有徭役,夏商兩朝營建城郭,予我祖先立錐之地?

沒有徭役制,就沒有萬里長城抵禦草原,就沒有平復的黃河、長江,沒有通渠九省、貫穿的南北的大運河。

這些都是徭役制帶來的,今朝我們廢了徭役,那我大明還拿什麼給後人留下水利、城池、堡壘。”

朱標剛想開口說話,掃到陳雲甫還在沉默,便也忍下來,由著詹徽繼續說。

“再說復商籍,商人逐利而行,滿身銅臭,陛下三令五申、履頒詔命,就要是禁商、禁海,不給商人蠅營狗苟的機會,商人狡詐陰險不足與之信,國家想要強盛,也從不需要依靠商人。

至於後面的均物價、營官榷更是滑稽可笑,朝廷費心勞力將江南的糧食、鹽隰、布匹運輸往千里之外的西北,沿途護送的官吏沒有俸祿嗎,不用吃飯嗎,沒有糜耗嗎,這些都不管不顧強行均物價,國庫哪裡承受的住。

如此一來,不消三年國庫必然虧空甚巨,到時候拿什麼來養邊塞的大軍、拿什麼來防沿海的倭患,又拿什麼來讓茶馬司通商換取戰馬?

沒有戰馬,我們大明就永遠不可能掃平漠北,世代子民都要忍受草原政權的侵襲。”

巴拉巴拉說完這一通後,詹徽過了癮,傲視全場道:“所以,這道由通政使擬出的所謂《廢徭復商疏》實在是目光短淺了些。”

朱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想到詹徽竟然將這道疏駁斥的如此不堪,遂看向陳雲甫,希望後者能站出來反擊詹徽。

那陳雲甫在幹什麼呢,他還在沉默。

倒不是說還在想昨日欒可法的事,而完全是在等。

或者說是在觀察。

觀察一眾官員中有哪些人是支援這次新政,又有哪些人牴觸這次新政。

他心中有了一個大計劃,準備下一盤大棋了。

至於詹徽為什麼反對自己,陳雲甫暫時還不清楚,腦子裡想了一下詹徽的背景。

這位老詹升官不比他陳雲甫慢,洪武十五年在家鄉才好不容易混上一個秀才的身份,洪武十六年就做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一把手!

論扯淡,比他陳雲甫還扯淡呢。

究其原因,跟詹徽的爹詹同有直接關係。

詹同是前元的官,做到國子監丞,後來元亡明替,又做了大明的國子監丞,後轉任御前承旨,那時候還沒有大學士銜,所以詹同算是朱元璋早期的秘書長。

做了幾年後,詹同又被朱元璋委任為翰林院士兼吏部尚書,是翰林院的創辦人,相當於是大明的組織部長、教育部長兼中央院校校長,自然門生故吏遍天下。

後來洪武十二年詹同病逝,十五年詹徽就冒了出來,一躍便成為大明九卿之一。

這士林裡處處都有人在抬舉詹徽。

背景勢力如此龐大,為什麼要和自己對著幹呢?

是基於對自身勢力利益的考量,還是覺得自己威脅到了他的位置。

畢竟,詹徽頭上還頂著一個太子少保的銜,而自己現在卻是朱標的頭號心腹。

將來東宮正位,詹徽擔心自己做不得新朝首臣?

雖然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但陳雲甫面上宛如平湖,不動聲色,只是靜靜看著、等著。

直到一聲響起。

“詹御史所言差矣。”

陳雲甫的準岳父,刑部尚書邵質站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