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湟源縣。

出縣城向西不遠,就是煙波浩渺的青海湖。

每年的夏季是青海湖最美的季節,湛藍如洗的湖水岸邊,滿是金黃色的油菜花田,一塊塊一片片,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雪山盡頭。

不過今年的西海郡,卻顯得滿是肅殺。

一隊隊從九原、雲中等北方邊郡抽調來的騎士,沿著鐵路安營紮寨,不時有三五鐵騎賓士往復,偶爾還能在他們胯下的駿馬上看到懸掛的人頭。

羌人的人頭。

血淋漓,面目猙獰。

畢竟漢軍並不知曉當日是哪個部族的羌人犯邊,因此自然是無差別的進行報復!

如今西海郡南側的丘陵草原上,再不復之前羌人放牧牛羊、修剪羊毛售賣的盛景,只有零零散散的土坯房和簡易倉庫,依稀在訴說著曾經的往事。

不過那些陸續從中原遷徙到這裡的漢人卻對此渾不在意,甚至還有幾分喜悅。

尤其是那些圈有草場養殖牛羊的農戶更是如此。

從前漢羌關係融洽的時候,因為羌人的養殖成本低,造成了羊毛價格的格外內卷,如今羌人都跑到了更遠處的高原荒漠,他們剪下的羊毛終於有了一個好價錢……

重要的是當羌人被徹底擊敗之後,他們就有了染指那些空出來的草原和林場的機會!

雖然他們家裡的勞動力數量甚至連操持家業都困難,但土地就是資產,誰也沒有嫌棄自家資產多的時候!

因此這裡的軍民關係就格外融洽,哪怕北地騎士放養戰馬的時候,一個不留神讓馬匹啃了當地百姓家裡的莊稼,也基本上沒有百姓會去告官……

但在法家看來,民不告官不究是純純的陋習。

於是在郅都的命令下,幾十個北地騎士被噼裡啪啦的打了一頓軍棍……

軍紀,頓時為之一振!

那些成年之時戰爭已經打完,因此空有一身武力卻未有過軍旅生活,因此往日裡十分散漫的北地騎士更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惹了那條見誰咬誰的瘋狗……嗯,是餓狼!

…………………………

郡守府向西,懸掛著一面牙旗的院落,就是如今的西南夷招討司的辦公場所。

從清晨開始,這裡的佐貳官頓時覺得工作量似乎相較往日翻倍,走廊之上人流如織,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

於是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就是動真格的時候了。

郅都從他那間裝飾簡單,完全可以稱得上寒酸的房間走出,和已經等在門口的馮唐匯合,聯袂登上馬車。

“國之公器淪為私用……哎,勳貴!”

“使司慎言!”

馮唐忙不迭的噓了一聲。

他們今天是去接車,講武堂那些透過考核的二代子們將會乘坐火車從長安城直抵湟源縣,成為征討羌人的基層軍官。

因此郅都的埋怨就可以理解了。

畢竟這是作戰,一個老兵的價值要高過一百個紈絝子弟!

重要的是,在郅都看來,那幫不辨菽麥的膏粱子的個頂個的天真愚蠢!

可能是戰爭距離他們太過於遙遠,以至於讓他們忘了戰爭是一種何等殘忍的東西!

在紈絝們的幻想中,所謂戰爭,不過是男人的光榮與浪漫,是一場慷慨豪邁的冒險,如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就應該應該穿著華麗的鎧甲,騎著迅疾如風的戰馬,面對著數十倍於己的敵人,英勇無畏的發起衝鋒,直到長戟折斷,鎧甲破碎,戰馬死去,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下仰望著天空,慢慢閉上眼睛……

蠢貨!

郅都雖然心中咒罵,但卻無力制止已經發生的事情,好在當他抵達車站的時候,上百個講武堂的委培生都已經整整齊齊站在一起,讓他稍稍有些寬心。

嗯,郅都放寬心的原因,並不是委培生們橫平豎直的佇列,而是站在旁邊,替他們揹著行裝的那些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