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不是這麼個道理……”

劉盈搖搖頭說道:

“諸多冠了‘皇家’名號的院校,之所以經費由皇帝的私帑支付,只因為君主食萬民膏血而活,自當做出些許回報天下的舉動。”

“而諸如皇家農業大學這樣投入和回報完全不成比例,且關乎國計民生的學院,自然需要由皇室來專門供養。”

“但話雖如此,也不代表學院的研究成果可以無償的和大家分享。”

“《呂氏春秋》曾言,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

“今天把最新研究出的高產種子無償和大家分享了,明天再把別的什麼技術也無償和大家分享了,長此以往,誰還會埋頭做研究?”

“當然,可以由國家和皇帝不限量的撥款,但問題是,國家的錢難道是無限的嗎?”

在劉邦的沉默不語中,劉盈無聲嘆息。

這就是古人的侷限性了。

準確的說,是老一輩中國人的侷限性。

什麼是工業革命?

是蒸汽機嗎?

不是的。

工業革命實際上是一次人類思維方式和理念的大變革。

其根本一點,在於知識有價。

在此之前,如果某個工匠發明了一種能夠提高生產效率的工具或技巧,他會怎麼去做?

答桉顯而易見。

他會保守這個秘密,或在家族之中傳男不傳女,或收徒教授,但只在臨終之前才會將這種技巧傳給自己的關門弟子,從而確保自己能夠從中獲利。

畢竟一旦秘密洩露,那他就失去了賺更多錢的可能性。

這種理念,一直綿延至今。

問題的關鍵是,這種工具或是技巧,會因為掌握這項本領的人的意外身故,而永久性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最終不為人所知,也無法讓後人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發明出更好的工具或是技巧。

但工業革命之時的專利制度改變了這一點。

專利制度首先規定新的發明創造與普通可見財產一樣,屬於發明人所有,確保發明人的收益權力,其次可以讓發明人透過收取專利費,擴大自己的收益。

只是要想獲得這種權力,發明人必須將其詳細公開,使得知識得以傳播,讓其他人能夠受其啟發,進而產生自己的發明。

這樣一來,就能樹立一個理念,那就是知識能夠帶來有形的價值,從而刺激人們投入新發明,最終使得知識得到了廣泛的傳播,讓更多後來人能夠說出如牛爵爺說的那句話:

如果說我比別人看的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知識有價,還會催生職業科學家,以及知識資訊的廣泛傳播。

比如改良併發明新版蒸汽機的瓦特。

瓦特開始僅僅是一個工匠,在倫敦作為學徒學習過儀表的生產加工技術。

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觸蒸汽機,是給某所大學維修一臺紐卡門蒸汽機的模型,原因是大學擁有的這臺模型和紐卡門蒸汽機的結構完全相同,但卻無法正常工作。

然而瓦特在修理這臺模型的時候,帶入的並不是修理工的視角,而是工程師的心態,也就是抱著一種研究的思維在進行修理工作。

於是他對氣缸的直徑體積進行了測量,計算了模型的結構引數、蒸汽冷凝能夠產生的壓力等等,修改了模型使其正常工作。

而他能夠完成這一切,說明他接受過很不錯的數學和物理學教育,而且還掌握著一定的熱力學知識。

一個普通工匠,能夠跟蹤掌握最前沿的熱力學研究,能夠完成複雜的工程學計算,這離不開英國皇家科學學會以及諸多‘野生’科學家發表的學術期刊。

但最重要的一點,在於當時的社會支援瓦特一夜暴富,而就是這種一夜暴富,對科學研究尤其是工程學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因此,工業革命絕對不是發明個蒸汽機,建起工廠,開始大工業生產,順便再搞個議會之類的機構改組一下最高執政機構,就瞬間步入工業化現代化了。

這種思維,和師夷長技以制夷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晚清洋務運動,民國黃金十年,都秉持著這種理念,最終落得一場空……

正如同瓦坎達人擁有最先進的科技,可最終卻依舊是部落氏族的制度,雖然這是因為某些特定人群的有色眼鏡,但細看一下生活在那片太陽下的沃土上的人搞出的一系列騷操作,也不難得出如果瓦坎達真的存在,或許就是如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