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拎著未耜,身後站著劉太公和燕王劉喜,之後則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依次是劉肥、劉盈、劉如意一直到劉恢、劉友幾個皇子,以及劉信、劉鼻,第四排,才是諸侯王和其他的劉姓子。

至於文臣武將,則按照食祿多寡從第五排開始依次排序,整整齊齊,手中都拿著繫著青色絲綢綵帶的未耜,吭哧坑著的在地上翻著土。

這一刻,他們體會到了上古先民篳路藍縷開創基業的苦……

才怪!

他們只盼望著早點結束,然後回長樂宮喝一頓‘勞酒’,順便在劉邦面前說說吉祥話,拍拍馬屁,混個臉熟……

少頃,等到活動結束,劉邦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諸侯功臣們志得意滿的回宮之時,劉盈並沒有著急跟過去,而是暫時留了下來。

他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插扦。

嗯,就是播種紅薯。

他之前無意中遷到了一麻袋紅薯,本來想開開心心的先蒸幾個嚐嚐,但後來看了看,那些紅薯似乎並不都是一個樣子,於是放棄了嚐鮮的想法,準備按照肉眼判斷分門別類的播種,然後驗證一下對錯。

至於選擇種在祭田,主要是因為這裡有甲士不間斷巡弋,而且還有專門照料祭田的農夫拔草捉蟲,不擔心紅薯秧苗會被小動物破壞。

而且紅薯成熟之後,正好可以用作祭祀祖先和神靈的貢品!

這樣一來,紅薯的推廣就沒有絲毫難度了。

在劉盈忙忙碌碌的挖坑,埋紅薯苗的時候,同樣沒有跟著劉邦一起走的呂釋之慢慢悠悠走過來,一臉鄙夷:“在祭田裡種草?真有你的!”

“草(一種植物)?”劉盈抬起頭,很是鄙視了一番呂釋之:“有事說事,別鬧……”

一瞬間,呂釋之被氣笑,一腳踢在劉盈屁股上:“小兔崽子沒大沒小,不是你上我家連吃帶拿的時候了?”

這個仇我記下了……劉盈臉上擠出笑容:“小舅,你找我啥事?”

呂釋之這才點點頭,從袖囊裡摸出一卷文書:“看看吧,這些都是自墾殖令頒佈以來,關中各縣民眾退還的田畝數額和方位。”

劉盈看了看自己的髒手,很自然的在呂釋之身上擦了擦,旋即在呂釋之暴怒中,接過文書邊跑邊看。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

他隔著一條壟溝和呂釋之彼此相對,輕輕頷首。

呂釋之有些嫌棄的看了看身上髒兮兮的袍子,恨恨的用手指點了點劉盈:“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不過你說和你想的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劉盈揚了揚手中的文書:“這不就是咯。我就知道,肯定不會有人傻乎乎的退還良田,果然這上面記錄的都是退還的山坡地或是林地,就連普通的旱田都寥寥無幾……”

呂釋之皺皺眉頭:“你早就知道你為什麼不說?不過沒關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現在就加上細則,說是必須要退良田,才能享受墾殖令的優握條件!”

“可別。”劉盈搖搖頭:“本來墾殖令就是為了解決北方四郡人口少的問題,只要人家願意去,國家暫時吃點虧就吃點虧吧。反正從長遠上來看,墾殖令的免稅時間總會到期,到時候百畝田變千畝田,田租直接翻了十倍!利國利民,何樂而不為?”

“你境界高,你了不起!”呂釋之有些譏諷的豎了豎拇指。

劉盈嘴角揚了一下,反問道:“小舅,你今天找我來商量給墾殖令打補丁這件事,是你自發的呢,還是別人向你提的意見?”

呂釋之愣了一下:“問這個作甚?難不成我連這麼點問題都發現不了?”

劉盈搖了搖頭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小舅不要給人當槍使了,嗯,知道什麼是當槍使吧?”

“小兔崽子欺我太甚!”呂釋之越發抓狂:“難不成在你眼裡,你小舅我就是如此愚笨不堪?”

嗯吶,你們呂家人的智慧都集中在了我娘和大舅身上……劉盈很想點頭說是,但想了想萬一真的激怒呂釋之,他不管不顧的揍自己一頓,到時候就算是告呂雉也很難討回場子。

畢竟這是呂雉的親弟弟,他的親舅舅……

於是劉盈看著呂釋之反問道:“小舅你有沒有考慮過,若是把這條必須退還良田,才能置換北方四郡荒田草場的條款加上,會有什麼樣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