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髮青年不知道自己是被弄醒的還是痛醒的,不過兩者也差不離。

他的半張臉被紗布遮住了,包括一隻眼睛,至於身上的傷更是不計其數。

全身上下痛得要命……

但真正令川上濟汗毛倒豎的是黏糊糊的東西貼在身上的感覺,好歹處理者幫他弄乾淨了大部分血跡,只是處理傷口時簡直是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抹藥裹紗布。

唔,看手法還是老熟人,醫生挺大方啊……川上濟有點想那個嘴巴毒但心腸還挺好的醫生了。

醒了之後的灰髮青年就開始不安分,他嘗試從病床上起來,要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手吊的水拔了。

但是有人制止住了他,川上濟裝作自己現在才發現身邊有人

。是那位先生,坐著輪椅:“別亂動,卡沙夏,針拔了還要再扎一次。”

“先生……”他小聲喊道。

“感覺如何?”

卡沙夏其實回答不出來,大腦抽痛,睏倦依舊如影隨形。他的眼前還播放著場景混亂的影像,超憶症可不管他的排斥心態,下飯的東西該怎麼放就怎麼放。

“感覺不知所措很正常,我瞭解你的想法,卡沙夏。”

那位先生伸出手,試了試灰髮青年額頭上的溫度,

“你真正排斥的不是殺戮,殺戮是人的本能,在真正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你可以比誰都殘忍……你真正排斥的是動手。”

啊,洗腦開始……川上濟擺了擺頭,試圖甩開那位先生的手,不過沒成功。而且挺涼快的……也正好能給他飛速運轉的大腦降降溫。

他應該在低燒。

那位先生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但沒計較,他繼續說道:

“若真是排斥殺人,你一開始就會拒絕,但仔細分析起來,真正讓你不適的其實是需要近距離進行的任務,遠端狙擊時你做得很好,甚至沒什麼不良反應。”

川上濟依舊保持沉默,他開始想念檸檬糖了……擱在額頭上的手過了一會兒沒有一開始那麼涼,他其實希望先生放下來,或者換一隻。

“因此,你對殺人只是生理排斥而不是心裡排斥。生理排斥很好解釋,這是人類的本能,刻在基因裡的東西讓我們在奪取同類生命時會有所不適——因人而異,絕大部分是這樣,也有毫不在乎甚至為此愉悅的個體,而你卻在另一個極端,你對此相當不適。”

“因為超憶症,這是天賦也是缺陷……”

那位先生的聲音充滿蠱惑,

“那些會被正常人的大腦遺忘處理的畫面你卻能牢牢記住,永遠不會遺忘,甚至反覆回想……為殺戮戰粟和共情他人的痛苦只是人類本能趨利避害的把戲。因為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同時不希望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會去規避。

“本質上,這種心態還是利己的,卡沙夏。仔細思考,拋去這一點,你真的在為那些人的死亡感到痛苦嗎?還是覺得你乾的事情不符合善惡觀?還是說,你只是被這種趨利避害的本能所控制?”

讓一個處於低燒狀態的倒黴催孩子思考哲學問題相當不地道。川上濟在心裡抱怨那位先生,但以卡沙夏的冤種思維……他還真認真思考起來了。

“但是……這種本能存在就有合理性啊?”灰髮青年喃喃道。

那位先生笑了:“這是陽光下的生存法則,但在你的處境,放棄主動出擊會死無葬身之地。你從卡沙夏身上繼承的不只是能力,還有債務啊……卡沙夏。”

“道德只是枷鎖,情感只是籌碼……我們這類人就不應該被本能束縛。或者說你打算背叛自己引頸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