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犯人的心理防線被攻破後,審訊便沒什麼難度了。

三島俊輔對他殺害伏屋美里的事情供認不諱,與此同時,還交代了好幾起入室行竊桉,有幾宗甚至不在警方的記錄內。

川上濟乘機詢問了一個他想知道的問題:

“三島先生,請問你在離開黑幫後,參加的那次同學聚會是什麼季節?”

“……秋季。”遲疑半晌, 三島先生回答。

“適合穿呢絨大衣的季節呢。”川上濟說道,“我算是明白了,柳谷千佳子為什麼把自己從未寄出去的情書放在那件大衣裡——這是一種哀悼。”

“哀悼?”工藤新一詢問。

“沒錯,哀悼。人是會把好的記憶逐漸美化的,昇華的;甚至會質變成類似目標、理想、信念的東西……

而當美好的回憶和冰冷的現實碰撞時,產生的落差會是毀滅性的……

柳谷千佳子難道沒發現,她記憶力溫柔善良的男同學變成了一個人渣混混嗎?”

川上濟的話語忽然停滯了。一瞬間他想到了千木良辰。於是搖搖頭,將那個名字驅逐出腦海。

當現實與回憶落差太大, 承認是件很困難的事。

“其實所謂的‘溫柔善良’也只是柳谷小姐臆想出來的,三島俊輔只不過是沒欺負她吧——可能天天忙著翹課打架混社會也沒有欺負她的時間。

除此之外,三島俊輔提供過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嗎?只有一次,也不過是霸凌者擋了他的路而已。”

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川上濟頓了頓。

“因此,這是一場哀悼。在那個秋季,在那次同學聚會上,柳谷千佳子就已經發現,自己愛慕過的少年已經死了,甚至可能從未存在。

在那次同學聚會後,她明明和自己愛慕的人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認為一封沒送出去的情書是最寶貴的財富?

因為,她知道,那份情書是自己心目中的‘三島俊輔’唯一的墓碑。”

這是一場美麗的,沒有鮮血的,曠日持久的謀殺, 謀殺的物件是柳谷千佳子記憶裡的三島俊輔。

很有意思,一個人給他自己當了替身。

所以說巴羅洛……算了,沒必要想他。

川上濟吃了一顆檸檬糖聊作休息。播音器一直沒關,因此,另一個房間裡的三島俊輔和松田陣平完整地聽到了川上濟的分析。

“所以你說這些幹什麼?你是想讓我愧疚嗎?”三島俊輔眼角發紅,聲音沙啞地問,“那個女人是自己不走運,被車撞了。在她死前,我都不知道她買了份保險。”

“愧疚這件事取決於你,而不是取決於我。”川上濟心平氣和地回答,“我只是在發出有規律的噪音。如果你不舒服,對此我很抱歉。

言歸正傳,柳谷千佳子只是嫁給了自己的幻想,她其實並不在乎三島俊輔的真正樣子,她只需要那個人在就夠了。

當然,這些只是題外話,與桉件無關。只是我個人感興趣。”

也算是個不錯的論文素材。但是若要和社會心理學扯上關係,可能要多觀察幾組樣本,在綜合幾本戀愛關係學的書胡扯一下。

一旁的工藤新一沒忍住,用手肘輕輕撞擊川上濟的腰部:

“你的推理基於證據的部分太少了, 但是……還挺有道理的。”

和福爾摩斯不怎麼像,小偵探想, 福爾摩斯是透過細節與證據推理, 但川上濟這傢伙更擅長揣摩別人的心思,自由發揮的地方更多。

“我沒有在推理,我在胡扯。”川上濟聳聳肩,“請工藤新一同學不要汙名化偵探,也不要汙名化社會心理學家。畢竟收集論文素材需要強大的胡扯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