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見識過羌人箭勢的縣卒和村民這次都立即反應過來,迅速捂著腦袋在各自的戰位上屈身躲避,但隨著箭雨降臨人群中依然傳出一聲中箭的慘叫。

“誰掛彩了?”齊峻聽到這聲慘叫不禁皺著眉頭怒問道。

前車如鑑,他真想知道是哪個蠢貨在已經接受過羌人攻城箭雨的洗禮之後還會躲避不及被箭所傷。

“是趙隊長,他左臂中箭了!”一個縣卒扯著嗓子回道。

齊峻心頭一陣無語。心說這趙貴溜鬚拍馬見風使舵的腦子靈光得很,沒想到在這大戰之際的表現如此拉胯,雖說他此前沒經歷過這般場景,可這反應速度還不及普通的縣卒確屬不該。

“都躲好了!箭雨一停,立即準備反擊!”齊峻搖了搖頭,不太放心地對四周的縣卒和村民又叮囑了一句。

好在除了趙貴之外再無人被這波箭雨所傷,沒有因此再增傷亡。

“也不知道其他三面城牆的防守情況如何......”齊峻看著頭頂不斷飛過的響箭,滿臉憂慮地心中暗歎。

城中大半的防禦力量都集中在他這邊,而此處的形式尤已岌岌可危,羌兵若從其他幾個方向同時進攻安羌城根本撐不過一個小時。

想到這,齊峻不禁思索著是否應該放棄城牆防禦轉入巷戰。

就在這時,箭雨停了下來,城外的霧氣中再次隱約傳來了大軍踩踏著泥濘前進的聲音。

在與羌人打了這麼幾次之後,齊峻也終於摸清楚了他們攻城的章法。似乎都是先放箭壓制,再步兵跟進,除此之外也沒有從中看出什麼可陳之處來。

齊峻站起身來,聽著城外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反倒沒有之前那麼多顧慮的情緒了。

其他縣卒和村民在箭雨停息之後也都清楚地知道了羌人之後的動作,不待齊峻下令便自發地在各自的戰位上擺出迎戰的姿態。

既然已經沒有了退路,就只能拼盡最後一絲氣血。想明白了這點,每個人的臉上都一掃對死亡的陰霾和愁慮。面臨這必然的身死城破之局,都毅然絕然地用赴死的神情緊盯著那掩藏殺機的濃霧。

“死在此處,倒也算死得其所。”鄧方輕笑一聲,看著齊峻和他舅舅馮啟年說道。

齊峻拿起一顆石雷遞給鄧方,鄭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而馮啟年的臉上卻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他怎麼能心甘赴死呢?

好不容易才藉著盤龍嶺的覆滅扳倒了縣令宋喜,坐到了這個夢寐以求的位子上。

朝廷任命他的敕令還珍藏在他的懷中,縣衙也還沒有來得及按他的心思重新佈置,他還沒來得及飽嘗縣令的權威帶來的快感就深陷這身死的危局。

他怎會願意捨出性命去守一座必被攻破的城池,打一場沒有希望的守城之戰。安羌城失自己存,日後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可若是安羌城失自己也與城同亡,那可就什麼都沒了。

因此馮啟年從一開始就懷著自己的小心思,之前回去安頓家小其實就是召集家中的眾人交待他的打算。城破之時,他就會伺機離開戰場乘坐阿辛安排好的馬車帶著家小逃離此地。

雖然馮啟年也曾和鄧玉一起從軍,可他自始至終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政客而不是一名軍人。

齊峻自然不知道馮啟年心中的真正打算,他只認為作為安羌城最高行政長官的馮啟年應當身臨一線親自抗敵人。馮啟年也知道自己此時沒有理由退避,便只能硬著頭皮和鄧方一起回到城牆上。

趙貴和肖明一直緊跟在他左右,除了行阿諛奉承之事,也是看出了馮大人心中真正的想法而本著隨他一起全身而退的打算才把他“看”得這麼緊。他們心裡很清楚留在這裡是死定了,跟著馮啟年這個老狐狸是有很大可能活命的。

這城牆之上,真正心存死志決意抵抗的除了那些縣卒和村民也只有齊峻和鄧方等人了。

一群羌兵架著雲梯怪叫著衝出霧氣向城牆奔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每個人都拿著一面藤盾身著藤甲頭戴藤盔。

為防止守軍用火攻,藤甲藤盔和藤盾上都抹了厚厚的一層溼泥,遠遠看去就像一群會動的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