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縱然如今,一部分戲曲從業人員仍罔顧科學事實的否認“丹田氣”就是腹式呼吸,仍然堅持“氣從丹田出”的反科學言論。

程派唱腔是程硯秋根據自身的特點量身定製,得益於他自身強大的基本功和良好的先天天賦,這種獨特的唱腔於他而言如同吃飯喝水,但對於女旦卻不太友好。

首先,其“幽咽婉轉”的特徵要求演員必須具備強大的核心力量,保持對氣息的精準控制,能夠確保該高的時候高該低的時候低。

其次,“藕斷絲連”、“若斷若續”的特徵要求換氣、偷氣時,演員必須以極強的肺活量以及核心力量作為支撐。

人的聲帶的生理結構並非一成不變,在度過青少年時期之後,隨著年齡的增長,聲帶會逐漸鬆弛、彈性減弱甚至出現間隙,從而導致振動的頻率降低,而為了保持音準,演員在表演時又必須給更強的氣息,這又加劇的核心力量和氣息的壓力。

相比於男旦,程派唱腔最具特色的幾點,女旦都沒有任何優勢。

他望著臺上的遲曉秋,悄悄地摸出了手機,查了一下遲曉秋的資料。

掃了一眼後他挑了挑眉頭,如果遲曉秋不改變自身的唱法,過了後年十月恐怕連最基本的體面也難以維持。

她出生於1965年10月,到14年10月剛好49歲,也是女性生理機能斷崖式衰退的最後一個大節點。

《內經上古天真論》有言: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即根據大資料法則,女性達到49歲時,因為氣血衰落,各項生理機能都會較以往大幅度下滑乃至於生育能力,這包括並不限於肺活量、核心力量甚至聲帶的生理結構。

女性49歲生理機能下降的節點並非絕對,根據養生成果,或早或晚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這也是他常年枸杞紅棗不離手的原因,男性的生理機能第一次大幅衰退在40歲左右,他也不貪心,能往後拖八年就知足。

但從遲曉秋如今的情況來看,她的養生成果明顯一般,如今才47歲,作為一個專業演員,而且還是程派的代表人物,生理機能已經衰退到連高音都開始吃力的地步,其原因不外乎幾種,要麼先天性體質虛弱,要麼後天勞累過度,要麼流過產或者坐月子沒坐好。

其實問題解決起來並不麻煩,不要再執著於所謂“程派”就行。

梅尚程荀各有各的特色,就像戲劇的體驗和表現各有長處,但是沒有哪個演員會拍著自己的胸脯說自己是絕對的體驗派或者表現派。

那是外行的無知言論。

西方的演員都是典型的實用主義,管他什麼學派,什麼好用用什麼,而國內的演員們相對而言要“虛偽”一些,天天嘴上喊自己體驗派,但是實質上情緒記憶、情緒替代一個比一個用的熘。

但無論如何,影視話演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他們的嘴會被學派限制,但是身體都極為誠實。

遲曉秋恰恰相反,她不僅被“程派”限制,而且還被限制的死死的。

望著臺上的遲曉秋,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種國粹,傳統武術。

在傳統武術當中,有拳怕少壯的說法,程派也是大抵相當,這種極度依靠身體條件的唱法,一旦生理機能嚴重衰退,再多的經驗都是徒勞。

以遲曉秋的京劇底子,如果找到一種最適合自身生理條件的唱腔,達到梅尚程荀的高度已經絕無可能,但終歸不至於在臺上出醜。

但他估摸著不太可能,她今天的一切都是“程派”帶來,如果主動與“程派”切割,以程派內部內鬥的激烈程度,恐怕立刻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徐容之所以看得出遲曉秋身上存在的問題,是因為從兩年前開始,他就已經著手進行吐字歸音的本土化研究,氣、聲作為臺詞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也是他重點照顧的物件,可惜的是他身邊一直沒有太合適的實驗素材,唯一一個感興趣的王鐳在稍微瞭解了點之後碰都不敢碰。

如果遲曉秋願意嘗試,他這個當師叔的義不容辭!

“好。”

“好。”

一曲唱罷,望著遲曉秋朝著觀眾席行禮退場,徐容一邊拍著手,一邊想起了自身,如果自己哪天因為客觀原因業務水平下滑了,還會堅持登臺演出嗎?

散場之後徐容並沒有動彈,這場戲他幾乎沒怎麼聽,從遲曉秋的狀態他又想到了自身。

自己到底是要搞一套只有自己能用的方法,還是每一個影視話從業人員都能夠學習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