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眼瞅著快到院裡,稍微放慢了點速度,道:“這個問題我也思考過很多次,也問過老院長的家屬,目前普遍的原因歸結於三點,首先是時代的侷限性,在建國之前,老院長的生活當中充滿了繁漪、周樸園、陳白露,社會的矛盾高度集中,而且這些人物悲慘的命運具有普遍共性,也能得到大眾的理解認同。”

“第二則是院長這個職位給他戴上了枷鎖,像《明朗的天》就是上頭寫信讓他的寫的劇本,這種命題作文想要成為經典,難度不是一點半點。”

“還有就是有人說老院長脫離了人民群眾,他是當代大文豪,是‘魯郭茅巴老曹’之一,他接觸的都是整個國家最最上層的人民公僕,已經不能夠了解最底層廣大人民的苦難,或者說他了解,但是因為第二個原因,他不能寫。”

徐容說著,將車開進了院裡,道:“其實要我說啊,之前的你也差不多。”

濮存晰愕然轉過頭,望著已經準備下車的徐容,他沒想到徐容會突然會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

他是文聯副主席、劇協主席,無論業內的同行還是媒體朋友,從來沒人說他演的不好或者水平有問題。

徐容這麼評價濮存晰是有原因的,在張合平到來之前,濮存晰的創作幾乎陷入了僵滯。

這些名頭固然帶來的一定的便利,但也不全是好處,就像如今隨著德雲社境況的好轉,風評日漸下滑的姜坤,如果沒有擔任那麼多的俗務,其在相聲領域的成就真未必比德雲社差。

“那你還?”濮存晰愣了幾秒知,才回過了神。

下了車,徐容和濮存晰一邊並排往辦公樓走,一邊苦笑著道:“如果我說我其實也是被逼無奈,你信嗎?”

“自打我入院那天起,你們就說我是希望,是未來,根本就不聽我的意見,也不允許我拒絕。”

“後來你們又說我是長子,仍然不允許我拒絕。”

“如今,又要我當接班人,有我拒絕的餘地的嗎?”

“我當然可以拒絕,可是你應該瞭解院長,他不給的,你不能要,他給你的,你不能不要。”

濮存晰清楚,這是每一個上位者的典型心態,我給你,你就得好好接著,否則就是對我的不尊重。

徐容走到今天的地步,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應當感到慶幸,但是他曾經也處在徐容的境地,深知他的不容易以及無奈,很多時候,不是他們想做,而是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做。

在《甲子園》的建組會上,幾十號人中間,徐容一言不發地坐在桌子的一角,聽著一個又一個年紀大的、年輕的發表感言、想法。

對這臺戲,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想,和萬家寶的《明朗的天》相當,這也是一篇命題作文,也許二人的水平相較於舒慶春稍差一籌,舒慶春寫的命題作文叫《茶館》。

《甲子園》的整體水準距離《茶館》明顯還有不小的差距。

不過好的劇本本來就是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甲子園》最終會變成什麼樣他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鄭融、藍田野幾位老爺子、老太太肯定會不會照著劇本去演,好的演員排練的過程,本身也是幫助劇作者打磨劇本的過程。

按照他早先的規劃,在《甲子園》正式開始排練開始之前,他一邊上班,一邊跟隨尚長容學戲京劇。

可是在戲曲界多位大師的見證下,舉行過拜師儀式之後徐容不得不辭掉了養老院的工作。

因為京劇大師尚長容的家在魔都!

為了避免京城魔都兩地來回飛耽誤時間,他暫時搬到了魔都居住。

搬到了很早之前考慮到要經常來魔都置辦的落腳處。

在跟尚長容正式學習之前,徐容終於問出了心頭的疑惑,自己到底應該算是什麼派的?

濮存晰說尚長容是侯派,有人說他傳承了尚小云的尚派,可是在拜師儀式上,尚長容既沒有讓他向侯喜瑞的照片磕頭,也沒讓他給尚小云的照片上香。

面對徐容的疑問,尚長容沒立刻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覺得你是什麼派的?”

見徐容似乎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尚長容補充道:“你們話劇行當不是經常講體驗派、表現派嗎,你覺得你自己是什麼派的?”

“我”徐容張了張嘴,可是卻沒了聲音。

如果說他是體驗派,他也沒法完完全全的認同,因為如今他已經不是純粹的斯氏體系,而且在過去他偶爾的也會使用方法派的技巧。

到了如今,他更願意去嘗試、探索新方法、新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