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長容此時已經回過了神,請兩人坐了,又仔仔細細地將徐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個遍:“能講講,你為什麼要學戲嗎?”

作為如今的劇協名譽主席,尚長容十分清楚徐容在文藝圈的地位,三十年後,等如今的這批“權威”退出歷史舞臺,不出意外,徐容必將會被冠以“大師”的名頭。

一個二十多歲就被央視稱為“表演藝術家”的演員,只要珍惜羽毛,哪怕是熬也能熬成大師。

而戲曲相較於戲劇,又是實實在在的小眾娛樂題材。

戲劇的可創新性、題材的廣闊性,以及作為影視表演理論和創作方法的源泉,保證了這門藝術必將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來越廣受歡迎。

就像國外一張票只要20到30刀之間,是廣大中等收入群體都能夠負擔得起並且樂意負擔的一門藝術。

他實在想不通,如此前途無量,徐容為什麼要來學戲曲。

徐容見濮存晰也疑惑地瞧著自己,道:“說了尚老師您不要生氣,戲曲作為當今世界表演體系的當中最為完善的一個體系,可以說是全人類的瑰寶,其藝術性、故事性以及與文化的高度結合,可以說是當今世界的第八大奇蹟。”

尚長容忙擺著手,笑呵呵地道:“當不得當不得。”

若是一個普通人來說這通話,他倒不會當回事,但是徐容不同,他是行家,能分辨的出什麼好什麼不好。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把戲曲推廣,讓更多的人瞭解這門藝術。”瞧著尚長容期盼的眼神,徐容輕飄飄的把話題帶過,“自從過大年初二,我每天都在看戲,對戲曲的外在有了相對模糊的瞭解,但是直到看了您的戲,才知道什麼什麼才叫國粹,什麼才叫藝術。”

徐容頓了頓,道:“比如您在高興時,手指似伸非伸,生氣時中指與食指並列挺直,悲傷時手指微屈,但抬手指出時,動作當中又有一個細微的弧度,和生活當中不盡相同,但卻又不違和,反而顯得很‘美’。”

見尚長容不住地點頭,徐容最終道:“因此,我想將戲曲的精髓融入我的表演方法當中。”

尚長容儘管心中早有預料,可是聽到他的最後一句,仍不由大感失望。

戲曲被稱為“藝術”、“國粹”,恨不得供起來才行,但是實質上,它只是一種大眾的娛樂方式,脫離了人民群眾,誰也阻擋不了它消亡的結局。

尚長容瞧著徐容微黑的膚色,問道:“多大了?”

“剛過二十四。”

濮存晰張了張嘴,仔細想了想,徐容說的,似乎也沒錯。

“二十,二十四啊?!”尚長容踅摸了好半晌,年紀太大了。

在戲曲這行,真正有所成就的,大多數都是打小學起,再不濟十五六歲也得打基礎,若是換作一般人,他根本不帶猶豫了就給拒絕了。

可是坐在跟前的,畢竟是徐容。

戲曲是表演藝術的一種,也是一門綜合藝術,對基本功的要求和音樂劇高度類似。

而徐容則是個話劇演員。

如果徐容的成就是建立在音樂劇之上,他絲毫不會懷疑其在戲曲方面的未來。

一個生長於中國的頂尖音樂劇演員,其幾乎滿足了戲劇對於基礎的一切要求,成長性、可塑性比所謂的“神童”更高。

尚長容看過徐容的戲,知道他各方面的功底都極為紮實,唯有一項,徐容的唱功到底如何,他不太瞭解。

面對徐容和濮存晰感情色彩不同的視線,他既沒有因為濮存晰的面子而同意,也沒有因為“晚輩”是徐容而著急拒絕,而是再次問道:“能唱嗎?”

國人愛把“看戲”叫做“聽戲”,其對唱功的要求就可見一般。

對於尚長容的問題,來之前徐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道:“那,我唱兩句?”

“哈哈,唱兩句唱兩句。”

濮存晰也好奇地打量著徐容,要是院裡哪位前輩這麼說,他是一點也不懷疑,可是科班出身的徐容,他還真不信。

徐容循著記憶雙手虛握,朝一側輕擺了下,左腿向前邁了一步,而後緩緩唱道:“師爺說話言太差。”

尚長容瞧著不由張了張嘴巴,徐容的動作極不標準,簡直比蛇畫龍,可是他動作之間展現的形體基本功簡直不像一個才二十四歲出頭的半大孩子。

在他看來,徐容剛才抬起左腿前邁的動作,縱然是絕大多數專業戲曲演員,也做不到像他們自然。

不是學不會,而是基本功沒到家。

在戲曲行當,老先生有句老話,有腰,有腿,功夫真瓷實,腰在身體各部位當中起著樞紐作用,有些演員在走步時,上下身常常不能合轍,就是腰功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