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吟了一會兒,道:“我經常聽小張說演戲是門技術,到底技術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人演的好,有人演的不好,肯定是有道道的,不過我有句話要問你,今兒個這個戲,講了個什麼事兒?”

徐容張了張嘴,他關注點的點並不在於劇情。

老人見他半天答不上來,道:“你看看你,還說你去看戲了,結果連戲說了個什麼事兒你都沒瞧明白,還指望學東西?”

徐容猶豫了下,辯解道:“我想學的其實不是這個。”

“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你的想法就好比什麼呢,就好比你看人家的玉米長的好,於是就拿來了一把玉米籽,翻來覆去的研究,好弄明白它施了多少肥、澆了多少水,又什麼時候打了哪些農藥,那根本不成呀,反過來,你去學人家的戲,可是到頭來連戲講了什麼都沒瞧明白,你還想學到東西,那也太想當然了。”闌

老人見徐容沒再辯解,道:“你覺著你演的戲跟他們演的戲不一樣,但是我覺著,都一樣,你們都是在講故事,既然是講故事,誰講的明白,誰講的有意思,我就聽誰的。”

“可是你呢,自打坐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上竄下跳,抓耳撓腮,恨不得跳到臺上去,那能學到什麼?!”

徐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同時覺得爺爺簡直站著說話不腰疼。

大抵相當於在講話之前,以“拋開事實不論”作為開頭。

“既然別人都說能學到東西,肯定是能學到的,實在不行,就當歇歇。”

“嗯。”

徐容應了聲,他感覺這句話一下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別人能,他也一定能,是契而不捨的態度,而“就當歇歇”,則是求之不得後的豁達,這也是一直以來他的人生信條,有遺憾,但絕不後悔。闌

“回去睡吧。”

“好,你也早點休息。”

徐容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這一剎那,他心中突然冒出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將自己遺棄,自己又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是畢竟沒有如果。

“咔。”

他隨手關上了燈,上了樓。

第二天一早,徐容草草地吃了點東西,就急匆匆地出了門。闌

而到了晚上七點半,他再次拖著疲憊的身軀再次來到了劇院。

和昨天稍微有點不同,今天他既沒帶筆記本,也沒帶非要學點什麼決心和緊迫感。

今天過來,他沒給自己強加什麼任務,甚至沒規定一定要幾點回家,以一種最為放鬆、娛樂的心態,來看一場戲。

戲曲是一種娛樂方式。

這是他稍微瞭解了點戲曲的發展歷程之後,得出的答案。

看戲的人從來沒想過要從戲曲裡學習什麼、感悟什麼,他們聽戲最大的用途是打發時間,消磨無趣的人生。

他準備從一個普通觀眾的視角去了解戲曲這種非物質文化,看看它講了什麼樣的故事。闌

至於怎麼講的,就不在他的關注範圍之內了。

今天的戲名為《戰太平》,講述是的元朝末年,大將花雲鎮守太平城,在戰鬥中被陳友諒俘虜後寧死不屈,壯烈犧牲的故事。

隨著幕布緩緩拉開,一陣節奏明快的樂器聲中,演出開始商演。

“嘿。”

“兄王升賬。”

徐容安靜地坐在臺下,樂呵呵地看著臺上不疾不徐的演員,不禁感慨古代人真特麼閒,相比於現代戲劇迅速豎立矛盾、鋪墊,然後再推進高潮的的手法,傳統戲曲光用音樂渲染氣氛都能渲染五六分鐘。

他沒去觀察技巧,也沒再尋找藝術的美感,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安靜地看著每一個角色上場、下場,仔細地分辨每一個演員的身份,說話的內容,把注意力徹徹底底的放在了故事本身,而非講故事的形式上。闌

等花雲臨終自刎、演員謝幕,徐容跟著觀眾一起鼓掌。

他不知道真實的歷史是什麼樣的,但是今天的《戰太平》確實講述了一個感人的故事。

而後,他並未多做停留,也沒去和演出的演員交流,和其他觀眾一樣,安靜地退場、走出劇院的大門。

到了家,才發現小張同學已經睡下,他輕手輕腳的收拾完了,躺在床上沒幾分鐘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