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徐容腦子裡總是在思考各種各樣正常的或者奇怪的問題。

比如怎麼既好又快的賺錢。

可是想來想去,除了刑法不允許的,就只剩下一條門道,把自己擅長的事情做到極致,做到常人只能仰望。

有的職業收入天花板相當低,往往僅能勉強生活,比如演員,但是有的職業的上限卻相當高,比如影視公司老闆。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兒,徐容很清楚自己沒有當老闆的本事,因此哪怕工作室被靳芳芳搞的風生水起,也阻擋不了他置業、置業、再置業的決心。

說起來,這還是當年黃小明師兄隨口給出的一個折衷建議。

買房最初,他抱著的也並非賺錢的打算,當初在sjs買房只是想在京城置辦個落腳的地方,可是嚐到了甜頭之後,憑藉自身的潛力和小張同學父母的幫助,林林總總的湊了兩千萬,而這兩千萬五年之後變成了一個億,相比於那些年收益率3000%的私募自然沒得比,但是一來本金太少,其次他也沒有那些圈子的門路,因此也就只能聽聽本家徐翔的叱吒風雲的傳說而望洋興嘆。

但房價的瘋漲,讓他迅速完成了財富的原始積累,將一套房子變現之後,他轉手買了下了《大明王朝1566》,這個職業生涯當中最大的遺憾、未解之謎之一。

過去他一直認為掙錢是為了滿足基本物質需求,但是在買下《大明王朝1566》之後,他發現掙錢的目的並非僅僅如此,財富在滿足基本的物質需求之後,其主要作用是為自身的任性買單。

事實上也是如此,《大明》有盈利,但絕對算不上一筆成功的投資,因為相對所承擔的盈利率為零的風險,僅僅兩倍的收益率是極其失敗的,不過從眼下來看,當初購買《大明》是一筆相當划算的買賣。

在《北平無戰事》的劇本定稿之前,劉和平又找上了他,並且篤定了他一定會投資似的,徹底賴上了他。

這部戲的籌備導致他欠了不少人情,但是也徹徹底底的實現了財富自由,甚至一躍成為最富有的演員之一。

以南方電視臺不賴賬、不壓價的良好口碑,一部還沒開機的戲賺了五個億!

相當於他接二十多個代言。

而這一切的根源,在於他一直以來積累的口碑,華名在賭,賭他和劉和平的合作可以再度創造一部堪比《大明》的經典,一部在播出多年之後,仍然能夠帶來高額收益的經典。

而促使華名敢於下重注的原因,就是其過去拍的好戲的機率遠遠高於爛戲。

這才是他不接爛戲,並且在有能力影響劇組之後,致力於拍好每一部戲以及每一個鏡頭的原因,號召力是真金白銀,但當號召力到了一定地步,其本身的溢價同樣會達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而如何控戲的質量,深究根源,自身的業務能力佔一成,為人坦誠佔一成,剩下的八成,則是靠同行的襯托。

若非近二十年來演員行業整體水準下滑,或者他生在五六十年代,和藍田野、鄭融這些生於世家大族,自襁褓之中便受藝術薰陶的青年同臺競技,除非天賦爆炸,否則想在人藝出頭,恐怕做夢,在五十年代初期,於是之還總是被院裡的同行給出“他不行,他演不了那個。”的中肯評價。

他很清楚自己有今天成就的原因,也很明白自己會毀於什麼,比如女人,三妻四妾也許快樂,但是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足夠深時,難免產生佔為己有的想法,並不顧一切的付諸於行動。

其感受大致相當於男人是否樂意與別的男人共同分享一個女人。

且不論法律和道德允不允許,他可以確定,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一旦道德評價出現重大缺陷,他一直以來奮鬥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

不過在對於表演以及享樂的追求上,他也從未停止,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每有空閒,他就不由自主的思考當初第二場演《家》時的狀態。

他試圖從各個學派的理論當中、記憶精湛的同行前輩的舊事中搜尋類似的經歷甚至憑空漫無目的的猜想論證,進而以希翼分析出最根本的緣由。

他發現遇到類似奇怪狀況的不止自己一個,但也不多,也有人曾做過深究,比如蘇民前輩,但其理論支撐他並不認同。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發現了許多過去為未曾注意的,效用不大確定的小技巧。

比如他正在重複的事情,孤立練習。

對這一點,他過去不太認同,因為他總覺得在把握不準內部情緒的情況之下,單純的外部練習方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甚至還會導致對任務的體驗出現偏差,哪怕這是焦菊隱先生和於是之兩人的共同推崇的。

不過如今,他的看法倒是沒那麼絕對,因為記錄者只是把焦菊隱和於是之的對話單獨拎了出來,並沒有深究二人對話的背景,他估計這個方法應當是在演員對於人物的體驗到了一定地步之後,才可以嘗試的,一如他現在的狀態。

對於“死亡”的經歷,徐容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體驗,而對於死亡的恐懼,他也比絕大多數人更加深刻。

他掙的錢還沒花,爺爺年紀大了,腿腳還不方便,小張同學因為他的原因幾乎還如一張白紙一般,他們都不完全具備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上活的很好的能力,而這些都是他必須保證自己安然無恙的理由,但是反過來,這種理由有多堅定,對於死亡、意外的恐懼也就有多深刻。

也是現實生活當中,他刻意迴避的想法。

躺在執行床上,徐容機械地重複著臺詞,腦海卻不斷回憶著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歷,他聽人說,絕大多多數老人在將死之前,都會有這麼一個過程,回憶過往發生的種種、精神突然看亢奮,哪怕久病臥床的病人,也能突然坐起來。

而越是回憶,他愈發的產生了對生的渴望,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因為過去有意無意避免這個話題,比如他如今的財產全部都在他自己的名下,這是一種極其不安全的方式,因為哪怕作為他唯一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小張同學全部繼承,可是她並沒有合理利用這筆近十億的財富並且保護它不受損失的能力。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死,至少在把一切瑣事安排好之前不能發生任何的意外。

一旁的黃小明疑惑地望著這一切,他不太能理解徐容做這一切的與原因,心不在焉的重複臺詞,有什麼意義嗎?

在某一刻,徐容突然安靜了下來,衝著旁邊的副導演羅金福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第四十一場二鏡九次。”

“a。”

“卡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