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潛意識當中,她其實也明白,肢體終歸不能完全代替語言,就像隨著電影工業的發展,無聲電影被時代淘汰一樣。

也是帶著這種無力感,她開始了今天的排練。

她很討厭別人嘆氣,每一次聽到,她都得好一會兒心煩。

當徐容那聲沉重悠長的嘆息聲傳來,她的心不由揪了一下,儘管明知他是為了戲而嘆,但她心裡仍特別不舒服。

但是那時,她還沒意識到那聲悠長而又沉重嘆息聲的目的。

直到徐容停頓了回來的腳步,等待自己上前時,袁湶才恍然發覺。

那聲嘆息是嘆他自己,也是嘆給觀眾,但最主要的物件卻是她。

而且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徐容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但每一次給自己留下的時間、空間,都恰到好處,就像他知道自己應該會怎麼行動一樣。

可是她不明白,怎麼短短兩天的功夫,徐容就像完全變了的個人,他似乎突然具備了某種敏銳至極的舞臺本能,即使存在即興的情況下,也能牢牢地掌控舞臺上的一切。

而這種近乎本能的控制力,徐容之前雖然有所展露,但完全沒有現在這麼穩定,穩定的讓她覺得能夠徹底發揮自身的潛能。

但是作為同演者,這是一種特別舒適的演出狀態,就像她渴了,有人立刻把溫度剛剛好的水遞到了她嘴邊。

這種感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在疑惑的同時,也讓她感到遺憾,她畢竟不是人藝的演員,以後和徐容合作的機會也不會太多。

“曉斐,我一定要跟徐老師好好學!”不遠處的宋佚整個人興奮的小臉泛紅,她覺得剛才徐容演的最好的地方在於那聲嘆息以及最後一句“我是長房長孫,我的弟弟妹妹們,都要拿我做榜樣!”即興臺詞,每一個字在從他嘴裡出來,彷彿都蘊含了種莫名的魔力。

小張同學正對徐容和李六一的話輕輕頷首,一副原來如此、我也懂了的模樣,聽到宋佚興奮的聲音,她緩緩轉過頭,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其實我給你說吧,馮遠正老師說,徐老師的業務水平,大概有這麼高。”

她說著,把手掌放到了頭頂比劃了兩下,而後又迅速壓下,一直到了膝蓋下邊一點,才道:“不過他的教學水平,只有這麼高。”

宋佚皺了下眉頭,若非張曉斐是徐容的女朋友,她恐怕立刻就要反駁了。

因為她嘗過甜頭,之前徐老師讓她想象胃疼去演戲,結果一下就過了,教學水平是她見過的老師裡最厲害的。

她愈發覺得自己先前的決定是正確的。

時間過的飛快,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家》的合成階段。

劇院門口,濮存晰看著有日子沒見的吳鋼,問道:“你今兒咋來了?”

儘管知道濮存晰沒有別的意思,可是半年沒進院門,吳鋼臉上總覺的有點發熱,嘿嘿笑著道:“濮哥看你說的,我回家來看看還不成啦?”

濮存晰一拍腦門,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來看《家》的彩排?”

“學習,學習。”

吳鋼確實是抱著學習的心思來的,主要是最近兩天他也沒什麼事兒,閒著也是閒著。

自打《潛伏》爆火之後,他的片約就多了起來,可是大多都是諜戰片。

人徐容都把諜戰拍絕了,他還拍個錘子的諜戰!

今天過來,主要衝著兩位老爺子來的,學習學習怎麼錘徐容。

倆人進了排練廳,卻發現丁志誠、梁觀華、何栤三人早就抱著膀子蹲在角落當中。

“你們幾個來的早啊?”

何栤露出兩排大白牙,嘿嘿笑著:“學習,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