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乳溝,一躺,就沒了。

《北風那個吹》是年代劇,前中期的戲份集中在一個特殊的時代某個角落裡一群特殊的年輕人,因此的,在拍攝的前中期,組裡的演員大半都是年輕人。

再加上場務、群演以及各組的助理, 整個組到處都是新鮮的面孔。

開機的第一個周,片場的鬥志相當高昂,即使連著熬仨大夜,裹著厚大衣,幾個人往犄角旮旯裡一歪眯一會兒,睡醒了,立刻就又能熱情高漲地投入到拍攝工作當中。

這是年輕、經驗少的優勢,但隨著拍攝進度的推進,弊端也開始逐漸顯現,不持久。

拍攝是一場馬拉松,光憑一時的熱情是不足以支撐全程的,還得掌握一定的技巧,合理的分配體能。

徐容下了車,美術組仍在跟道具組的老師商量著佈景,掃了一眼場邊橫七豎八歪了一地的群演,心中頗為複雜。

他當初跑群演時,是抱著掙學費的想法,沒怎麼奢望別的,但是眼下組裡的群演以及各組的年輕人,打的主意顯然跟他不同,錢少活累又老熬夜,之所以能還咬牙扛著,不過是夢想在支撐。

他們要麼希翼時來運轉成為大明星, 要麼幻想有朝一日晉身為大導演, 而眼下的苦, 只覺著是成功路上必然經歷的磨難,他們是來當群演、幹雜活的,但卻沒想過要一直當群演、幹雜活。

夢想是珍貴的,可多數時候又廉價的一文不值,因為過不了多久,冰冷的現實會撲滅絕大多數人心頭的熱乎,將夢想當成難以啟齒的秘密,於無聲中,悄然離開。

眼下還未到離開的時候,因為他們的身份證還被劇組扣著。

可隨著拍攝日久,一些人逐漸人感受到相對封閉的劇組裡的層層金字塔,慢慢認知到夢想簡直遙不可及,那股子勁兒,一下就洩了,而沒一場戲開始抱著“趕緊讓導演喊過”的想法。

而安健雖然長的方臉圓眼,瞧著大大咧咧的,可性格上卻是個處女座,他不太精於劇本創作,但在拍攝上卻不接受應付和湊合。

就像先前趕走馬東明一樣,他會妥協,但一旦坐在監視器之後,他輕易不退步。

徐容早上十點鐘過來的,可是眼下已經是兩點半,他隔一會兒下車瞅瞅,隔一會兒下車瞅瞅,但是隻拍了一條,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要拍的是劉青的哭戲,大概因為最近熬的大夜太多了,再加上天氣冷,眼睛乾澀,眼藥水風油精輪番上陣都不好使,好不容易哭出來了,安健瞅了瞅監控,連勉強的笑都無法維持:“不拍了,你休息休息找找感覺。”

這樣的事兒很常見,一旦拍攝進入中期之後,狀態下滑,進度往往跟龜爬似的。

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等。

可這是個惡性迴圈,越是耽誤,為了趕工期,後邊就越得熬大夜,狀態也就下滑越嚴重。

徐容在車上躺了半天,覺補的相當充沛,此時也不想再回去,他瞅了瞅,高滿唐今天沒過來,下鄉部分的戲份馬上就要拍完了,他整天窩在酒店裡,力圖趕緊把後邊要改的劇情趕出來。

徐容站了一會兒,走到悶著頭抽菸的安健身邊,問道:“導演,今兒還上大夜?”

安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兩顆大眼睛中佈滿了血絲,捋起了袖子,拿夾著煙的手指點著手錶,道:“不熬不行啊,這一天都過了一半了,一場都沒拍呢還。”

徐容無聲地嘆了口氣,安健的壓力太大了,忽略了劇組的整體狀態,也許他意識到了,但是導演的工作不只是盯監視。

見徐容沒走,安健又抬起頭,問道:“是有什麼事兒嗎?”

儘管他跟徐容還有高滿唐隔三差五的總是因為劇情爭的臉紅脖子粗的,可是多數時候,他跟徐容都是站在一邊的。

因為一旦爭執不下,高滿唐被逼急了,最終總以“特麼的老子才是編劇!”、“你們懂個錘錘!”嗆的倆人說不上話來。

最重要的是,徐容願意出力,這是安健最欣賞他的一點。

人打一出生,於某些行業,天分總有高有低,可高的,未必一定能在他極具天分的行業混的好,低的,也未必混的差。

因為大多數天分或者能力較高的,多數時候也只會使出三五成的力氣,因為並非人人都是處女座,差不多先生、差不多女士往往佔大多數,而天分差一些的,又因境遇、性格的不同,也許會出一兩分,也許會用上八九分。

徐容在表演上的天賦很高,這點打第一場戲開拍安健就瞧出來了,正常情況下,他只需出三五成的力氣,就能吊打八九成的同行,可是他卻選擇用上了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