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大學四年即將結束,但現在還不是說道別的時候,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講臺上,班主任崔老師望著下方少見的幾乎坐滿了的學生,把桌子敲的“啪啪”作響。

徐容低著頭,認真地對照著《演員的自我修養》,逐字逐句的分析。

這本書不是表演的入門教材,在幾年前第一次翻時,他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偏理論不說,而且實在過於深奧,再加上譯者本身的中文和相關理論水平限制,單靠這本書,根本學不到什麼。

如今,他倒是能看懂大半,但是剩下的一小半,仍不太能理解。

之所以把這本書又給翻了出來,還是為了解答去年進行四年總結時留下的疑惑。

那個困惑他本來給放在了心底,可是前兩天的拍攝經歷,他才意識到,遭遇同類困惑的同行,簡直比比皆是。

當然,這點不是交流得來的,而是透過觀察發現的。

他剛剛客串完祝賀老母親六十大壽的獻禮片,《建國大業》,攏共只一場戲,三句詞。

其實主要就是圖個熱鬧,展現一下文藝工作者的炙熱的愛國情懷。

而後又花了兩天的時間,拍了中檸枸杞的廣告宣傳片。

之所以馬上就要開機的情況下還來上課,跟決定要參加畢業匯演的初衷相彷,再過幾個月,就要大學畢業,課是上一節少一節,趁著距離進組還有幾天,抓住學生時代的尾巴。

見學生大都抬起了頭,崔老師道:“今天咱們先拉片,等會兒排戲。”

她說完了,開啟了投影儀,開始播放影片。

“回...回來啦?”

“嗯。”

正低頭沉思的徐容,聽到聲音,幽幽地抬起頭來,看著熒幕上的演員,臉上的神情一時間分外精彩。

崔老師今天拉的片段,他實在太熟悉不過,因為這部戲拍的實在太苦了,不是物質條件上的艱苦,而是心理上的痛苦。

《紙醉金迷》當中,田佩芝去而復返的一場戲。

“徐老師,徐老師。”坐在他旁邊的小張同學拿胳膊肘重重地錘在了他的肋下,聲音當中壓抑不住的興奮,“你演的哎,你演的哎。”

徐容扭頭瞅了她一眼,他感覺小張同學分明是在挾私報復,昨天晚上倆人鬧的當口,他不小心一肘子肘到了她的額頭,疼的她嗷嗷叫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嘿嘿。”

他又轉過頭來,望著熒幕,心中同樣五味陳雜,這場戲他記憶還是比較深刻的,雖然當時哭著,但是那會兒心裡確實很開心。

就像舔狗被女神吻了的那種開心。

隨著畫面停頓,教室當中,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班裡所有的同學,無聲地將視線投在了他的身上。

徐容皺著眉頭,瞧著眼下的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極為荒謬的念頭,因為照常,班主任下邊還有一句話。

果不其然,崔老師視線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道:“同學們回去了寫一篇不少於一千字的觀後感,週五之前交給我。”

“徐容同學也一樣。”見徐容拿著詢問的目光看向自己,崔老師笑了下補充道。

徐容悄悄地把頭低了下去,當時這場戲拍完之後,他的感想的確很多,但是總結時,他只用了四個字概括,保持自我。

因為拍這場戲時他代換了表演物件,並使用了情緒記憶的技巧,但核心卻是自身的存在,而非百分之百的情緒體驗。

對於斯氏體系來說,簡直大逆不道。

不過崔老師也不知道發的哪門子瘋,這不是給他找事兒嘛,往常拉片都是看經典話劇的,怎麼今天就放起影視作品了?

當事人就坐在下邊呢。

他不否認這場戲是他從業以來發揮最好的幾場戲之一,內心當中情緒洶湧,但是呈現出來,他只溼了眼眶,而沒讓眼淚流下來。

等到排戲,內容是先前那一場戲的模彷,徐容更是坐蠟。

瞅了個時機,他貓著腰,熘出了教室。

不熘得會兒絕對要出大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