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六年(228年),春,三月二十。

馬謖前腳剛走,張郃便催動大軍來到街亭,於河灘上再次紮下營寨。

與前次相比,此次張郃麾下的兵馬更多,不可控因素更少,找回場子的氣勢也更高昂。

附近幾十裡範圍內的野獸,都被魏兵殺光了!

大軍扎住陣腳後,張郃即命郭淮引一萬兵馬為前部,兵鋒直抵隴邽道口下寨。

其時,郭淮剛率數百人從上邽城狼狽突圍而出,繞山過嶺,趕到街亭與大軍回合。

兩個剛品嚐過慘痛失敗的人,一拍即合,摩拳擦掌想要痛擊蜀軍,找回丟失的場子、面子。

為此,身為雍州刺史的郭淮不惜自降身份,踴躍地索要了先鋒之職。

郭淮領兵去後,張郃親上南山,俯瞰街亭周圍地勢。

待看到山上那個半天然大水坑,張郃目瞪口呆杵在原地,訝然無語。

半晌,方嘆道:“妙,妙極!”

戴凌適時做出一副茫然神態,問道:“將軍,妙在何處?”

張郃手指著眼前那個巨大的天坑,沉聲說道:“馬謖料定我軍不會繞過街亭,因而提前在山上挖坑蓄水,以防我軍圍山,斷其汲水之道。如此安排,當真是料敵於先,本將軍實不如也,此敗不冤啊!”

說到這裡,張郃話音一頓,環指著南山山腰間一個個青口樹樁,繼續說道:“馬謖為防我軍放火燒山,事先令兵士伐盡南山之木,此人……竟如此謹慎!”

後面的事情,不需張郃多說,戴凌也是親歷者,知道發生了什麼。

馬謖紮營山上後,令兵士日日挑起罵戰,激怒魏軍攻山,導致魏軍四五千具屍體丟棄在山腰,無人收拾,進而引來狼群、緊接著又令軍中驅獸好手引來獸群……

戰局走向環環相扣,就像預先經過排演一般,令人細思極恐、毛骨悚然。

張郃大為觸動,極目眺望十幾裡外的隴邽道口――那是馬謖駐守的地方。

遠遠望去,偃旗息鼓的蜀軍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伏臥在山野間,默默等待著入侵者露出破綻……

一擊必殺!

此人,不好對付啊……張郃心下凜然。

戴凌臉上露出一副恍然神色:“聽將軍一說,末將方知我軍為何而敗。”

張郃點點頭,嘆道:“知我何以敗,便知其何以勝,如此,大軍方能百戰不殆。”

“不過,蜀軍有此等統帥,實為我魏軍之大敵。爾等謹記,若在野外遇到馬謖,當小心應對。”

聞言,戴凌有些不服氣:“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我軍七八萬兵馬尚存,仍處優勢一方,前戰雖敗,後戰勝之卻不難!”

“再說了,這馬謖只會據守,全程未發一兵。獸潮之事,興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也不一定。”

“末將已經探明,馬謖此前在山上足足屯有一萬人馬。若是末將與其換位用兵,必乘獸潮之後,我軍筋疲力盡、陣腳大亂之時,率軍殺下山來,以獲全勝!”

“可其從頭至尾,只坐守山頭。”

“由此來看,那馬謖也不過爾爾!”

“這……”張郃一怔,無從反駁,忽然覺得戴凌說的很有道理。

換個角度想想,若是他用兵,必然會把握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戰機,給對手致命一擊。

可是,馬謖為何對此等戰機視而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