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貢士說起此事時,只是覺得日子艱難,何必這般盤剝地方。

然而當聽到江尾道、江中道等等地方竟然也有“鳳誕鏢”時,這貢士氣得鬚髮皆直,雙目圓睜:“安敢如此欺人——”

咆哮怒吼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剎那,儘管沒人多說一個字,可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魏昊。

有些事情,對他們來說,怒了也就是怒了,待做官之後,再好好善待一下百姓,也算是一番彌補。

這是他們的想法,也是他們的現狀,讓他們行匹夫一怒……

不敢,也不能。

他們還有家族,還有親朋,還有好友,甚至奢望一點,他們還有將來。

但是,魏大象這麼做了。

匹夫一怒,宰輔當誅!

不是沒有貢士自欺欺人,說“鳳誕鏢”跟李懷柔興許全無干系,但這種自欺欺人,讓他們自己都覺得羞惱。

於是又更佩服魏昊起來,再回想當日的平凡一擊,竟是熱血沸騰,彷彿那一擊,那一刀,是自己的意念融合其中,是自己也匹夫一怒!

大概是為了掩飾尷尬,眾人又聊起了“化龍綱”,北陽府的貢士們,像是憋了一口氣一樣,開始跟同年們講述“金寶樓”故事。

其中妖怪“狸員外”的傳說,更是增添神秘神奇。

如是種種過往,逐漸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更有貢士嘆道:“魏赤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屬實公道。”

“非人妖異遭受盤剝欺辱,其心不改分毫,更為難得。”

只是說得越多,這光景被圈禁在此的貢士們,反而更加鬱悶,又增添愁惱,擔憂著魏昊會不會被捉住。

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幫不上,這種鬱悶,平添各種窩囊。

“百無一用是書生!!”

忽地,有個貢士起身跺腳,撂下這句話之後,竟是唉聲嘆氣起來。

事到如今,竟是什麼都做不了,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別?

有聰明之輩,其實早就知道“鳳誕鏢”的內情,可他們大多“難得糊塗”,如今群情洶洶,事情被攤開來說,原本內心的操守,往日裡標榜的道德,這光景就顯得格外噁心。

是被自己噁心到了。

越是聰明,越是被噁心得徹底,還不如胡塗。

“唐兄,依你之見,大象兄能脫離險境麼?”

“不好說啊。”

岳陽府的貢士們成了小團體,之前吹魏昊吹得有響,現在就有多低調。

“那‘警鐘’你們不知曉其中厲害,便是神仙來了也是無用,凡有叛逆,警鐘長鳴之下,終究難逃法網。”唐淞晨將困難說得很清楚,只是,他眼神卻並不迷茫,反而語氣堅定道,“即便如此,在下也依然相信魏兄。”

“一路行來,我們對大象兄就算了解不深,可行事如何,心知肚明。那五泉縣跟他何干?該出手時就出手!此乃大丈夫!”

“倘若大象兄要殺一人,就算真是冤案,可在場時,我也一定會想,是不是大象兄有什麼深意,是不是他找到了被殺之人的罪證?我不會懷疑他在濫殺無辜……”

“所以,就算李相公官聲赫赫,他是‘李三元’‘李百神’,但我此刻,還是相信大象兄既然敢長刀出鞘,那出刀必有因果!”

他們沒有經歷“李百神”的時代,那“懷柔百神”到底有多麼精彩,離他們不僅遙遠,還很陌生。

但是“赤俠舉人”斬妖除魔,他們親身經歷、親眼所見,更是知道背後有多麼驚心動魄的鬥法。

稍有不慎,不是丟了性命,更是魂飛魄散。

作為親歷者,岳陽府的貢士們,即便有些人在立場上不喜歡魏昊,更是厭惡魏昊這種拔刀砍人的行徑,可有一點很明確,不認可魏昊的行為,不代表魏昊就是在作惡,更不是在否定魏昊。

“唐兄,我們能不能做點什麼?”

“不能。”

唐淞晨搖搖頭,“現在是二聖憤怒,外朝內廷聯合緝捕,我們任何動作,都會引發雷霆震動。這眼下跳出來為魏兄說話,只會是白送性命。如此,不會彰顯我等心中大義,只會拖累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