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在院子裡安排了人守夜。

大型牲口對於他們而言,乃是非常貴重的財產,侯管事安排之下,在外邊守夜的人與在屋裡休息的人各佔一半,到下半夜方才輪換。

故此外面照料牲口的商隊夥計,一直保持著警醒,當遠處傳出人聲之時,立刻就被他們覺察。

不過來人速度很快!

在那黑麵漢警覺奔入殿裡時,先前還在遠處的人聲,眨眼已到了近前。山神廟外黑漆漆一片,商隊夥計眼力有限看不真切,只覺眼前似是一晃,忽然奔出三道人影,直往廟中而來。

那些商隊夥計立時咋呼,喝道:“什麼人?!”

有人從車架邊上掣出佩刀、齊眉棍等防身武器,緊握在手上戒備;也有機靈的,立時將身旁火把拔下來,嗖地朝著那人影晃動處丟過去。如此即可使對方忌憚,也能讓火光照亮,看清來得是什麼人。

“放肆!”

哐~!

孰料,那火把惹來對方的慍怒,黑暗裡似有刀光閃過,火把尚未落地,在半空就被唰的一聲斬斷,火焰爆飛,反向商隊這邊落來。

商隊夥計驚了一跳,連忙避開那濺射的火星。

再看時,那三道人影走入火光中,原來竟是三個身穿皂衣的官差!

三人中,軀體雄壯的那個手握佩刀,虎目蘊怒,張口喝罵道:“你們一個個的居然敢向我們出手,要造反嘛?!”聽其聲音,顯然方才正是他出手,一刀斬斷了那支火把。

“官爺恕罪,官爺恕罪!”

“誤會,都是誤會,官爺請恕罪啊!”

侯管事剛從殿裡出來,正看到自家商隊夥計與三個官差對峙的場面,連忙口稱“恕罪”,賠著笑作揖不止。

雄壯官差餘怒未消,也可能是想借機發作,冷笑道:“你說是誤會,那便是誤會?灑家看你們一個個持刀掣棒、奸邪鬼祟,怕不是做那劫道剪徑勾當?”

侯管事臉色一變:“官爺誤會了,我們是正經行商的商隊,哪裡敢作奸犯科?方才是隊裡夥計不知事,無意開罪了官爺,我們願意立馬賠罪、立馬賠罪——”他只道那官差藉機敲詐,也不敢翻臉,打算破財免災。

沒曾想雄關官差身後走出個人,乃是三人中頗具威嚴的中年,他也沒理兩方爭執,徑直往廟中去:“行了,公務在身莫生事端!——兀那掌櫃,你也別忙活,徑自去吧!”

雄壯官差收了刀,罵了句:“算你們運氣好!”

忙跟著威嚴中年往廟裡跑,另外一個官差無甚存在感,只默默跟在後面。三人走入殿內,略眯了下眼,看清環境之後立刻注意到左邊靠裡面,正自閉目打坐的年輕道人。

馮煜也適時地睜開眼,往這天黑了還在外邊趕路的官差看過來。

威嚴中年皺了下眉頭,很明顯覺察到馮煜同商隊並非一夥兒,由於他們公務的特殊性,見到獨身一人的馮煜頓覺可疑。

雄壯官差見此,立馬踏前一步,向馮煜喝問道:“兀那牛鼻子,你是何人,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馮煜嘴角勾起戲謔笑意。

同為官差,這傢伙與藺虎當真一個天一個地,只頭一句話,就成功地惹出他心中的厭惡。

“貧道是過路人,自來出來,去往去處去。”

雄壯官差愣了一下,馮煜回答了他的話,可又像沒有回答。

頓了一下之後,他反應過來馮煜的話明顯是敷衍,怒道:“牛鼻子,灑家問你話呢,你給灑家耍什麼機鋒,找死麼?!”

馮煜失笑搖頭,眼裡的冷意都隨之散去,竟是直接無視了對方,好整以暇那般再度閉目入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