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項原大喜過望,作揖深拜,滿眼淚光懇求:“道長若能救得拙荊痊癒,此恩項某永生銘記,必有厚報!”

時人多含蓄內斂,如項原夫婦倆這般伉儷情深倒是少見。馮煜方才被一行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揍了頓,見此倒是散去不虞,點頭道:“且取一碗淨水來吧。”

剛說完,人群裡立時有個青壯後生應道:“俺去吧,俺家近!”

也不等別人說話,手上提著棍棒轉身就往村裡跑。另一個項原的忠誠僕人也反應過來,忙道:“老爺,我也去!”當即邁開腿,往那青壯後生追過去。不一會兒,兩人一塊回來,手上用陶土碗端了滿滿一碗乾淨水回來。

馮煜接過去,頗為感慨。

那碗裡裝了大半碗水,來回這麼快還能沒灑掉多少著實不易,由此也能窺見項原此人頗有人望,即便是尋常鄉民也願為他用心做事。

只是馮煜用不上那麼多水,遂傾碗倒去三分之二,道:“有這麼多水就夠了——”隨即手掌一翻,明明方才還是空無一物的手裡驀地多了一張符紙,馮煜將符紙放入碗中,一邊晃動陶土碗,一邊口中吟誦:“大衍敕令,玄黃聚炁,三陽護魂靈寶固命,急急如律令!魂命永固,疾!”

隨著馮煜咒言唸誦,那浸入水裡的靈符無火而燃。

眾人何曾見過如此奇景,低聲驚呼之下,又連忙屏息凝神,瞪著眼驚奇地看著那水中燃燒的靈符。

頃刻間,靈符燃盡。

可馮煜晃動陶土碗,碗中之水仍然清澈如初,居然連半點灰燼也沒有!

鄉民們也是見過道人使符的,如此神異的手法,當真讓人嘖嘖稱奇。書生項原同樣驚疑,還以為馮煜使了個障眼法,根本沒有什麼靈符燃燒。可等他接過那碗符水,手上觸碰感覺道的煨熱,讓他又知曉不是錯覺!

既然選擇相信,項原也不再遲疑,忙讓照看妻子項程氏的老僕將妻子攙扶過來,也不介意眾目睽睽,親自服侍項程氏飲下符水。“失魂症”下的項夫人喂水不易,項原卻極富耐心,一點一點地喂她。

待符水飲盡,項程氏睏意上湧,毫無抵抗那般癱軟欲倒,被項原與那老僕扶住。項原以為有異,急道:“道長,這是怎麼回事?”

“莫怕,”馮煜道,“讓令夫人沉睡一個時辰,醒後自可恢復神志!”

項原面上緊張略緩,正好此時先前那隨同取水的僕人,又從村中張羅來一副老舊卻整潔乾淨的轎子。項原遂讓老僕扶著項程氏入轎,兩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隨即抬轎而行,在那老僕伺候下往村裡去。

項原這才有空,誠邀馮煜往村中暫歇。

馮煜知道符水沒見效,他留下能讓人安心,遂笑著應允。四周鄉民見此事暫解,議論紛紛,先前為首那漢子又站出來,頗為義憤地道:“項員外,夫人如今無事,可賴三那賊人還在!他今天敢行如此惡事,斷不能饒,俺們這就一併去把他抓回來!”

項原心中感激,卻嘆道:“那賴三走了許久,早已不知去向,大家如何能尋得到他蹤跡?”

漢子道:“俺們回去帶幾條狗,總要試一試,不然等他跑遠,就真的尋不到人了!”

見此馮煜笑著插言,道:“諸位要抓那賴三,我可以為你們指路。”原本他也沒打算就這般放過那賴三,如今有人代勞,馮煜也樂得輕鬆。他又取一張空白符紙,捏著默唸幾句,法力一運,那黃紙如有靈性地自行摺疊,化作一隻紙鶴。

隨著馮煜一口氣吹出,那紙鶴頓時活了過來,扇動翅膀在半空裡辨了一下方向,接著便朝著先前賴三離開處飛去。

“你們跟著紙鶴,必能尋到那賴三!”

漢子原是一腔義憤,不肯輕易放過賴三這般惡人,才欲追拿。如今有了馮煜紙鶴領路,頓時大喜振奮,底氣十足,他大聲點了七八個腿腳快的同鄉,一個個興奮無比地抓著棍棒緊追紙鶴而去。

那紙鶴,正是此前泓明傳訊用過的一種“擬物”道法,練到精深處,即是“天罡正法”中的“撒豆成兵”。馮煜初學,以紙鶴傳訊還無法做到,不過以紙鶴循氣追蹤卻是足夠。

項原再拜,眉宇間哀傷鬱郁之氣散去過半,誠邀馮煜至村中做客。

馮煜為安其心,沒有推辭。

盞茶地寒暄之後,項原悲苦地說起近兩日厄運經歷,馮煜才知事情始末。

原來項家祖地就在柳家莊,項原取得功名做官後搬離此地,每年卻還會回此祭掃。其人感恩念舊,多曾回饋鄉梓,故頗受鄉民敬重愛戴,項家人丁單薄,項原平日在外做官祖地也是鄉民在照料。

前日,項原再度回返祭祖,且帶上了夫人項程氏與年幼的三歲獨子。以他與項程氏二人年紀,當屬老來得子,故十分寵愛。此次回鄉大祭,正有昭告祖先後繼有人之意。

誰曾想,大祭之後片刻疏忽,幼子竟消失無蹤!

項原夫婦與家中僕從,加之村中鄉民一齊四下搜尋,仍自無果,當晚項程氏自責傷神過度,劇烈心悸之下患了“失魂症”。項原悲傷難抑,可第二日還得繼續尋找幼子,人手不足,遂只留項程氏孃家老僕一人照料。

那老僕服侍項程氏睡下,遂往廚房熬粥,欲待其醒轉食用。不曾想片刻時間裡,心繫愛子的項程氏,在“失魂”之下也離開居處,四下茫然亂走時遇上心懷不軌的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