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煜一時無言,連泓明這世外之人都如此認可,大乾當今的“至正皇帝”昏聵無能是何等的深入人心!

隨即他又陷入沉思——若失去至正皇帝的助臂,自己又該從何著手呢?還是說,不可輕言放棄,認真籌謀一番與那正得勢的佛門爭上一爭?

此世之中,道門與佛門之間的關係頗為複雜。二者即戒備、競爭、漠視,又相互依存、合作乃至悄無聲息地同化。佛道兩派真正互不相容的仇視、爭鬥,從上古神戰之後就已經結束。

馮煜欲爭,在皇帝先入為主之下,失敗的可能最大。

只聽璇璣道長又道:“吾聞皇帝有子十一,可承大統者唯三,太子延明慳吝傲慢,性喜奢靡,非為明主;三子齊王精於武事,尤善排兵佈陣,掌控著大乾北方戍邊軍團,其勢不小;七子惠王最賢,朝堂內外交口稱讚,其人支持者最眾。若至正皇帝大行之後,太子無法繼位,那麼惠王得承大統的可能性最高!”

璇璣目光落在馮煜處:“故馮道友若是無從著手,不妨去京師拜訪拜訪這位惠王。”

馮煜頓時瞭然,拉攏不了至正皇帝,就著眼於未來麼?倒也是個辦法。

泓明露出驚訝神情,問道:“道兄怎麼對皇室訊息如此靈通?”似他們這般隱世修道之人,人間王朝屬實很難吸引到他們的關注。甚至他們能記住北至龍門、南至瓊州有那些厲害的妖物,可當今皇帝是誰他們卻記不住。

如此大勢,以璇璣道長在道門的顯赫身份,居然對當朝局勢如此瞭解,自然引得泓明驚訝。

璇璣道長哈哈一笑,道:“也是巧了,老道近日剛好往京師去了一趟。”

泓明露出意外神情,不過以為璇璣道長自有隱秘,故未曾追問。倒是璇璣道長自己說了出來:“自那日你從嶗山離開,老道想著天地劇變,定也會引來人間動盪,遂往京師一去。不過老道去了京師,以‘望氣術’觀大乾氣運,卻發現大乾龍氣雖然臃腫駁雜、透出暮氣,可未曾顯出王朝末世跡象,大抵還能再傳兩三朝,延續六七十年光景。”

“老道心中好奇,遂往京城裡走了一遭,故此打探到許多平日不曾知曉的訊息。”

原來如此!

馮煜恍然,隨後平復心緒,先自謝過璇璣道長指點之誼。

隨後三人又說了一陣話,璇璣道長先送兩人回主峰,安頓兩人休息。他自己回到飛鶴觀,仍自從那“月宮”裡出來。他們三人在裡邊喝了一陣“踐行酒”,又商議了許多事,可在外面的弟子看來,不過是剛剛過去片刻,眾人嘴裡的酒香都尚且濃郁。

璇璣道長一現身,眾人連忙行禮。

待抬頭起來時,只見牆上明月暗淡,又顯出那張白紙原本的模樣。殿外傳來腳步聲,是那崇德掌燈而至,柔和的燈火照亮殿堂,那白紙徹底失去光亮,被璇璣道長隨手收入了袖中。

璇璣道長環視眾人,扶須道:“今晚飲宴如何?”

眾人齊聲道:“甚美,十分滿足。”

璇璣道長遂笑,謂道:“既然都滿足,那便歸去歇息吧,莫要耽誤了明天的打柴。”眾人復行一禮,竊竊私語地相繼離去。璇璣注意著人群中,那年輕王生的反應,落入他的眼中。

此子當為璞玉,唯願其能領會真正的向道之心,而非視其為煊赫笑談之資歷罷。

起身,崇德相送,璇璣道長負手而去。

翌日。

沐天英心懷忐忑地佈下法壇,眼見馮煜隨手燃了一封禱文,心中愈發沒底。

可笑,世間安有向仙神求捷徑這般荒謬之事?唉,也不知師父如何就信了此人,自己也是急功近利矇蔽了心神,否則豈會依了他做出如此荒誕到近乎褻瀆之事來?若是——

哎、哎——?!

沐天英陡然精神一凜,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雙手,那經脈中充盈的力量,彌補了仙佛棄世之後自身修為的缺損,原本阻斷的道路再度轉為通途!

轉頭看去,正對上馮煜神秘笑容,沐天英心懷激盪!

真不愧是身負“神眷”的天命之人吶!果然,自己見識太過淺薄,哪裡及得上師父遠見之明?若非師父執意要求,自己豈非錯過了此番機緣?

“哈哈哈哈~!”沐天英一躍而起,引動背後仙劍,頓時滿場浮光掠影,劍氣如織,引得其他觀禮子弟震撼連連,口中都呼:“回來了,熟悉的那個沐師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