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香火,對於道家仙神而言,既重要,也不甚重要。

因為修行法門之故,道門仙神運用香火,要麼傷損時彌補神體、充盈神力,要麼專一凝出香火神通護體。然而對於仙神最重要的修為增進,卻不能借助香火之力。

自上而下,道門宗派多佈置在仙山福地,距離凡塵頗遠。

仙神尚且如此,馮煜更不必說了。

前文未能備述,只道馮煜塑像收集香火供奉,可凝聚“神印”。此印,關乎馮煜能夠御使的神力多寡,只是未入修真,如今他對香火如霧裡看花,不能明確分辨,僅能憑直覺判斷。

“神印”與香火願力具現於世間,呈灰撲撲石塊材質,馮煜預感印有多層等階,於是把如今凝聚的最低層級“神印”取名為“灰石印”。那道觀正殿裡,覆面神像左手託舉的“神印”,正是馮煜放上去。

外人來看,印與神像一體,辨不出異樣,更遑論摘取。

只有馮煜能夠輕易將它取下,用在畫符時於符尾蓋印“敕令”。

除此之外,前文中提及的神印另外一個妙用,便是可以儲存一項外人傳授,或是自行尋獲的技能,而後透過神力賦予,使馮煜可以直接運用。

譬如他此時在殿前空地處演練的三流劍法,除了有些架勢別無用處的江湖把式,就是他花錢從江湖術士處學來,透過“神印”加持賦予,即可自行使用。如果主動去除,也會如同忘記一樣,冥冥中有所感覺卻使不出來。

“神印”賦予之能,運用時有種頗為奇妙的感覺。

明明未曾練過,但有“神印”相助,劍法便如銘刻在記憶裡一般熟稔。等他平日用得足夠多,到了融會貫通之境,不需要神印也能自如運轉時,劍法便會自行從中抹去。

到那個時候,馮煜就又可以再往印裡儲存一項技巧。

回到此時。

馮煜平神靜氣,腳踩方位,手舞劍器,正自興致勃勃練得起勁時,忽然見到觀裡闖進來一個壯漢!

此人虎背熊腰、神情激切,雙目中蘊滿堅決,一瞧見馮煜,二話不說邁步直逼,其勢如虎!馮煜不認得來人,還道是誰專來鬧事,驚得他連忙抬劍而指,喝聲道:“喂,站住!你是什麼人,闖進‘清風觀’來作甚?”

來者正是藺虎!

暗地裡,他見馮煜羸弱、腳步虛浮,心中還有過一瞬遲疑。然轉念一想,如今已是窮途末路,若再尋不到可靠助力,自己縱然回去也不過徒勞送命!藺虎不怕送命,只怕無力挽救!

既然死亦不懼,又何須遲疑?

藺虎打聽過了,清風觀就只一位年輕道長,不會有錯。

撲通!

遂踏前數步,不顧長劍鐵鋒所指,如推金山倒玉柱那般嘭地跪倒,虎目噙淚:“道長!小人素聞‘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長仙居世外,得道超脫,本不敢相擾,然如今有鬼物為禍,石堰百十餘口人危在旦夕,萬望道長慈悲出山相救啊!”

“呃~”

突如其來一幕,讓馮煜愣在原地。

反應過來時,只道眼前壯士並非鬧事,鬆了口氣。可等他哽咽有聲、懇切道出目的,馮煜反手提劍而立,皺起了眉頭。

其實他這人,並不太喜歡彼輩動輒即跪的舉動。一則如此多有逼迫之嫌疑,二則此舉往往也意味著有難以解決的麻煩臨身。

可觀此壯漢激憤滿容,想來若非事到絕境,也未必會如此卑微懇切。

馮煜心中喟嘆,也沒去扶他——先前那老婦人他都沒能扶住,如今換上八尺昂揚壯漢,他更扶不動了。

遂看那壯漢道:“不管是何事,你總得先道明緣由,我才知是否能幫你吧?壯士,起身來說罷。”

藺虎方才直如抓住救命稻草,哪敢多想?一拜之下,再看馮煜處變不驚,一派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淡然模樣,竟似真有幾分超然氣度,反倒讓藺虎心裡多了幾分底氣。

“小人藺虎,津山縣人,方才一時情急失禮,道長恕罪!”

馮煜搖頭,示意自己並未在意。藺虎卻仍是以拜致歉,方才起身,拱手恭謹問道:“未敢動問道長尊諱?”

“免貴馮煜。”

藺虎道:“馮道長!”

馮煜奇怪看他:“方才你一副萬分情急模樣,怎麼這會兒問時,你又不急了?”藺虎面上一黯,嘆道:“實是小人幾次求助無門,為石堰父老安危心急如焚,方才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