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禮在北京住了三天,幫兒子租了婚房,給房間裡置辦了一些生活用品。一邊忙著這些,一邊暗暗難過,心想如果莊月梅活著的話,這些生活瑣事哪裡用得著他一個當爹的操心。

此間,報社辦公室柳主任打了兩次電話來,一再問他什麼時候回市內,說錢總急著找他有事情要談。王學禮說自己在北京幫兒子裝修房子籌備婚事呢,還得再等幾天才能回去。心知老錢催他回去,一定是談李偉接替他第一書記的事,“讓你們急去吧,反正我不急,偏不讓你們這些宵小之徒輕易得逞”。

柏靈一再表示:“王叔叔,不用您忙活,我和王碩自己就能解決,我媽媽也可以過來幫忙的,您工作忙,趕緊回去吧。”

聽柏靈這麼說,王學禮轉念又一想,迴避矛盾總不是個辦法,回去就回去,我倒要看看老錢和李偉究竟如何表演。

王學禮坐高鐵回到青山,下火車乘公交車往家回,還沒等進家門,電話又響了,見來電號碼,是李偉。

“學禮,從北京回來沒有啊?我還等著給你接風呢!”電話裡的李偉顯得過度熱情。

“這不才下火車嗎,還沒進家門兒呢。”王學禮說。

“太好啦,今晚千萬別安排別的事,把時間留給我,我找幾個好人兒,咱在一起好好聚一聚。我想到的有鐘山、靳明麗、薛蔓妮,你還想找誰?”

李偉這種綁架似的請吃方式令王學禮有些反感,又一想,“不達目的不罷休”是這個人一貫的風格,你不答應他,他還是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不休,只好說:“我沒什麼人好找的,你請客,我就客隨主便好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今天是星期六,反正也不上班,咱就早點兒開始,晚上五點,小芳鐵鍋燉大魚青年公園店,就在你家附近,不見不散。”李偉說罷,結束通話電話,趕緊預訂晚上的包間,通知另外幾個作陪的。

李偉“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這種現用現交的做人方式被全報社同事所熟知。大家還知道他習慣於眼皮子往上撩,對於那些職位比自己低又對自己升官發財毫無幫助的人懶得浪費時間去搭理,甚至連多說一句話都嫌累得慌。大家更知道他是錢總眼中的紅人,錢有為無論是工作上還是家裡頭,有什麼急難之事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李偉。李偉不怕沒朋友,他的處世哲學時,人生苦短,沒必要把時間和精力花費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有錢能使鬼推磨,等需要的時候,只要錢砸得足夠多,沒有辦不成的事。

王學禮進到家門,放下揹包,因為這幾天在北京忙東忙西的也不得休息,躺在沙發上,想小憩一會兒。剛眯著,手機又響了,接聽,是靳明麗。

靳明麗說:“怎麼的學禮兄,我聽說李偉要請你吃飯,還讓我們作陪,你答應他啦?”

“嗯,他為這事兒都打好幾回電話了,今天我正好從北京回來,一想就答應他吧,反正後媽打孩子早晚一頓兒。”王學禮翻身坐起來說。

“你難道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嗎?”

“他賣他的藥,買不買吃不吃不是咱說了算嘛。”王學禮哈哈大笑道,又說,“晚上你出來方便嗎?用不用我開車去接你?”

靳明麗猶豫了一下,說:“你從家裡出門幾步就到了,不用專門來接我。我看看鐘山在家沒,我倆住一個小區,我搭他車去吧。”

靳明麗年輕時死纏濫打地追求過鐘山,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之靳明麗受傷致殘,這件事情便只成為大家在一起說笑時的談資,兩個人誰也不迴避,好像因此倒比其他人關係更近了一層。

晚上五點差十分,王學禮就來到了小芳鐵鍋燉大魚店“恭喜發財”廳,李偉比他到得更早,見王學禮進來,忙上前熱情握手,哈哈哈笑道:“你老兄,抓你比抓猴兒都費勁。”鬆了手,又連忙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包,從裡面掏出一個紅包,說:“大侄子結婚,這是他李叔的一點兒心意。”

王學禮忙推辭道:“可千萬別,等什麼時候請你喝喜酒,這份子錢你再隨。”

“又不是給你的,你推辭個啥?小碩兒,李叔看著他從小長大的,印象中還是個胖小子,一轉眼都結婚成家啦。我這當叔的,怎麼的也要表示表示,跟你置辦不置辦酒席沒關係。”

李偉總是有本事讓任何一件一般人普遍認為沒有道理的事情變得毋庸置疑。王學禮推辭不掉,只得接過紅包揣進褲子口袋裡,憑手感,應該是1000元。

又過了一會兒,薛蔓妮也到了。薛蔓妮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穿衣打扮還像個仙女似的,稀疏的頭髮精心燙過又高高束起個馬尾,白色低腰修形褲,藕荷色Y領短袖衫,足蹬一雙足有十厘米高的細高跟皮涼鞋。只是一笑,眼角眉梢便會出現掩飾不住的細小皺紋。

“薛大小姐,你這是典型的逆生長啊!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啊?”王學禮打趣道。

“王學禮同學,還說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請你搬個鏡子照照自己,冒充鮮肉都有人信,我知道你的靈丹妙藥就是愛情的滋潤。”薛蔓妮當了一輩子記者,什麼人物什麼陣勢沒見過,嘴巴上豈能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