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整蠱仇人
章節報錯
全子媽走後的那個冬天,天似乎冷得特別早,北風也特別硬。樹上的柳葉尚未黃透落盡,一場大雪便從天而降。大雪和寒冷擋不住男孩子走出戶外瘋跑瘋玩的腳步。全子兩隻手凍得紅腫皸裂,開春兒的時候,又奇癢難忍,不小心撓破了,冒出黃水來。鐘山媽看著心疼,從酸菜缸裡撈出一棵酸菜,切下葉子,用開水燙了,糊在全子兩個腫得像小發麵包一樣的手背上,果然就不那麼刺撓了。
下一年,天還沒有大冷,鐘山媽已經給全子兄弟三個每人做了一副新棉手套。每次看見全子,都不忘叮囑一句:“到外邊玩兒可千萬別忘記戴上手套,小心凍壞了手,凍傷可不愛好呢,開春兒又要遭罪。”全子的手再沒有凍傷過。
正是從這段時間開始,鐘山和全子成了好朋友。鐘山原諒了全子小時候對自己“撿來的”“沒有媽”的詆譭,覺得全子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優越感了,他母親去世,父親又棄他而去,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個苦命的孤兒。鐘山和全子和解了,全子的好朋友柱子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鐘山的好朋友。三個好朋友在一起閒嘮嗑的時候,都說恨死馬護士了,是她害死了全子媽,搶走了全子爸,於是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地主婆”。馬護士身材高大健碩,屁股翹得老高,走路時一擰一擰的,好像在向屁股後面的人示威,總之整個人就像是他們在電影中看到的好吃懶做外加心狠手辣的肥地主婆。
鐘山、全子、柱子三人商量要“整蠱整蠱”可恨的“地主婆”,給全子媽和全子哥仨報仇。三個人中柱子鬼點子最多,鐘山是隨聲附和,全子膽兒最小,起初還不敢,擔心父親知道了又會削他。
柱子說:“放心吧全子,咱給她來個暗中襲擊,保準不讓她知道是誰幹的。
他們放學後躲在市立醫院的小門房後仔細觀察了兩天,發現馬護士這周是白班,每天晚上6點下班,於是就在後邊尾隨著,見她進了一條叫愛民巷的小衚衕,衚衕裡是一條土路,差不多走到盡頭的時候,就到了市立醫院的職工宿舍樓。一些年輕醫護人員結婚後沒房子住,就把家安在了這裡,馬護士是個老姑娘,也一直住在這裡,與吳大夫結婚後,只是把房間裡的單人床換成雙人床,添了兩套新鋪蓋,白窗簾換成了有鴛鴦圖案的花布窗簾。當然,在正式領證完婚之前,甚至全子媽還在世的時候,吳大夫就已經有好多個晚上在這裡陪馬護士“值夜班”了。全子媽去世後,正好給馬護士騰出了吳夫人的位置。也不知馬護士對吳大夫施了什麼魔法,他寧願置三個未成年兒子於不顧,也要與她廝守在一起。婚後多年,吳大夫說出了心裡話:“就喜歡你這身肥膘。”若干年後,社會上流行以瘦為美,已進入老年的外科專家吳友文怎麼也想不明白瘦女人有什麼好的。
鐘山他們發現,馬護士每次進衚衕口的時候,都靠右側走,於是就決定在這裡給她設個陷阱,讓她吃點苦頭。
第三天傍晚,他們拿著鐵鍬,早早就來到衚衕口。地面被行人踩得生硬,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挖好了一個陷阱,有二尺多見方大,一尺多深,用樹枝搪好,上面鋪了些草,又撒了些土面做了偽裝,和周圍的平地一模一樣,為顯得更加逼真,柱子還在上面輕輕踩出幾個腳印。
陷阱挖得了,鐘山在現場看著別讓旁人掉進去,柱子去醫院門口觀察馬護士的動向,全子則躲在暗處放哨。
馬護士從醫院出來了,左手提著一條剛宰殺的還帶著血腥氣的鰱魚,用幹馬蓮葉子穿過魚的口鰓繫著,右手的鋁飯盒裡託著一塊冒著熱氣的豆腐,前胸像揣著兩個活蹦亂跳的大兔子顫顫地走著。
柱子跑得飛快,告訴鐘山快撤,目標出現了。三人躲到一根電線杆後,見馬護士擰著大屁股走進衚衕口,嘴裡好像哼著《都有一顆紅亮的心》,唱著唱著就差了音兒,一個“心”字拖得老長,接著就是“媽呀”一聲慘叫,手裡的魚甩出兩三米遠,豆腐也扣到地上,碎成一堆白泥巴,大屁股重重地摔坐在地上。馬護士晃晃悠悠站起來的時候,一隻鞋子已經不見,腿也一瘸一拐的了。一邊咧嘴大哭一邊破口大罵:“誰家的王八羔子有娘養沒娘教的做這損事兒呀欺負老孃幹什麼叫我逮著了不剝了你的賊皮打折你的狗腿才怪,嗚嗚嗚……”
鐘山他們飛快地逃離現場,鑽進了另一條叫衛生巷的衚衕,邊跑邊喊著“勝利啦”,喜悅加上驚恐,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