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合重山暗叫不好。

蒙古大軍攻入河中以來,陷落無數名城,控制了幾乎可以和蒙古草原相提並論的廣袤土地。每一名參與西征的萬戶、千戶,手裡的力量都翻著跟頭地不斷膨脹;成吉思汗四個兒子,所得更遠遠超過普通的蒙古那顏。

比如朮赤,他控制著大片的草原和沙漠綠洲,兵鋒所及直抵哈扎兒海,麾下不算蒙古本部的十餘個千戶,光是能隨時呼叫的欽察騎兵,就至少有一萬五千人;畏兀兒人也有一萬;從花剌子模和西遼降人裡抽調的哈沙爾也就是籤軍,還有三萬。

擁有這樣的實力,當大汗召喚的時候,卻只撥出三千騎兵和三千馬匹,還得分四個月慢慢抵達?朮赤身邊聚攏的花剌子模人和突厥人太多了,他們的眼界比針眼還小,給出這點東西,是沒把大汗當作主人,是在打發要飯的!

這不止公然違背了大汗的命令,形同分裂也克蒙古兀魯思,還羞辱了大汗的尊嚴!

果然聽得這番話,成吉思汗的臉色完全變了,面頰的肌肉明顯抽搐了好幾下。

「朮赤送來這些金銀,是想遮蔽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我不想要。你代表朮赤趕來,用這麼愚蠢的言語欺瞞我,我也不想看到你活著。」

他招了招手,立刻有宿衛上來,把哈只卜拖走。

哈只卜竭力掙扎,不斷地辯解,叫嚷得越來越響。但這反而導致成吉思汗愈發惱怒。他再度招手,叫來另外兩個宿衛:「把那些金銀融了,灌進他的嘴裡,讓他不能再喊!」

沒有人敢勸阻,這時候甚至沒有人敢多動一下。

無數人就這樣靜默著。

而宿衛們召來隨軍的鐵匠,喝令他擺開爐子,點火熔鍊。

熊熊火苗燃起,靠近的每個人都滿頭大汗,但依然靜默。只有哈只卜在慘叫,懇求,哀嚎,哭泣。

當他的嗓子嘶啞,許多件珍貴的金銀飾品已經化作金屬液體在陶製坩堝裡流淌,發出的光芒亮得刺眼。

哈只卜預感到了危險,開始拼命掙扎。他爆發出的力氣,導致四五個人都控制不住,宿衛們不得不用牛皮繩子把他捆綁起來,七八個人分別按住他的身體和頭顱,讓他沒辦法挪動。

哈只卜不能劇烈掙扎,鐵匠的手卻會抖。所以坩堝傾斜的時候,熾紅色的金屬液體大部分傾瀉進了哈只卜的口鼻,也難免有些飛濺到幾名宿衛身上。

那幾人立刻發出瘋狂的慘叫,不由自主地往後避讓。後排又有新的宿衛衝上來,繼續按住哈只卜抽搐的身體。

好在坩堝裡的金屬液體還剩下大半,哈只卜的身體就不動了。

他的整個腦袋已經不成形狀。腦袋的下半部分,皮肉和腦顱組織幾乎完

全被滾燙的金屬液體摧毀,骨骼成了黑色,細碎剝落到金紅色的金屬表面,化作飛灰。而上半部分的顱骨裡,有尚未凝固的金銀,所以骨骼則在高溫下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一點點崩裂開來。

濃烈的焦臭味道隨風飄散,令人難以承受,宿衛們忍著噁心,把屍體拖回到成吉思汗面前。

拖動的過程中,屍體脖頸處碳化的組織被震散了,於是鮮血慢慢地滲透出來,在草地上留下一道粗粗的血痕。

成吉思汗平靜地看著這具屍體。眼前的慘狀讓他覺得很解氣,於是情緒稍稍平緩了點。

過了會兒,他轉向粘合重山道:「女真人,你剛才攔住我,說使不得?你是想阻止我嗎?你覺得,我殺不了朮赤?還是覺得,朮赤不該殺?不能殺?」

我沒想阻止大汗!我只是搞錯了而已!只要別動四王子,大汗想殺誰都沒問題!要殺朮赤,也一點問題都沒有!朮赤死還是活,關我屁事?你看哈只卜死的時候,我不是很老實的跪著,一句話也沒說嗎?

粘合重山想要這麼向成吉思汗解釋,卻又覺得,這樣的說法很不妥當,會讓自己步上哈只卜的後塵。

「大汗……」他顫聲道:「四王子總會回來的,他回到大汗身邊以後,如果問起他的朮赤兄長,您該怎麼回答?」

成吉思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