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太學(上)(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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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這些人,還有一大批聽客,馬上就到。」
史寬之又咳了幾聲,才繼續道:「那些太學生們,已經連著兩天在麗正門外鬧騰了,官家深為不滿,連帶著登聞鼓院和檢院也受騷擾。今日凌晨時分,還有人在麗正門外鼓動說,不如直接揪了北使出來,當面談判。若能以滿腔正氣壓服北使,取得外交上的勝利,那比伏闕上書陳述史相之惡,更有百倍的說服力。」
「也就是說,貴國的太學生們,已經往班荊館來了?」
「他們出麗正門,沿著城牆北行十里,到餘杭門換乘舟船,最多一個半時辰,就到此地。」
說到這裡,有個站在赤岸橋上眺望之人忽然連聲大喊:「來了!來了!」
李雲搖頭嘆氣,愈發覺得南朝的官兒不像樣子。
如史彌遠之流,已經做到了大國的宰執,卻滑不溜手,不擔一點責任。他覺得能在開封撈取好處,就以密信交付任務,策動京湖地方的兵馬,卻全程不落字據;他覺得太學生扣闕上書很是棘手,就講他們引到城外四十里的赤岸村郊,讓他們與北使放對。
李雲甚至能想象得出,今日南朝的太學生們如果被嚇住,那是最好。如果我李某人引發眾怒,遭太學生們圍攻乃至出了什麼岔子,史彌遠也能借力打力,打壓這些太學生背後之人。
這老賊如此油滑,遲早就踩不住腳下葫蘆,跌個四腳朝天的時候。不過眼前來看,我也就只有拿出渾身解數,嚇住這些太學生了。
就在李雲盤算的當口,赤岸橋邊的渡口處,一艘艘渡船、客船紛紛靠泊,在渡口密密麻麻擠作一團。還有些船隻根本是漁船、貨船,顯然臨時被強行揪來運人的。
「賢弟,你只管擺出惡狠狠架勢,痛罵他們,我這裡數百人可作見證,不必畏怯!」
史寬之在身旁低語了幾句,隨即退開幾步,擺出袖手旁觀模樣。
李雲不再理會他,轉而凝視渡口方向。
從赤岸到餘杭門的這段河道,喚作上塘河。河裡的船隻往來繁密,兩岸也有樓宇酒肆,所謂「人聲喧赤岸,燈火向黃昏」是也。
不過,渡口在短時間裡聚集了太多的船隻,除了最先抵達的十幾艘快船以外,後頭的大小船隻二三十艘都沒法靠泊。船上之人心急難耐,數百人連聲吆喝,人聲如潮,也有人乾脆從一處船幫跳到另一處船幫,連續數次縱越,直到上岸。
這般敏捷身手落在李雲眼裡,使他頓時鄭重。定神往那方向凝視半晌,才確定跳得最熟練的幾個,原來是自己以賈似道的名義花天酒地時,一起在西湖花船上享樂的夥伴。
臨安城裡的風月好去處,有分教作一等花船,二等青樓,三等香水行。某些讀書人流連花船許久,日常生活便是從這艘船轉移到那艘船,動作要領早已熟悉至極,眼下才會展現出這一手縱躍跳槽的好本事。
再過片刻,上千人陸續登岸,往李雲等人停留之處奔來。這些人果然都是太學生,個個頭戴烏紗帽、身著皂羅衫,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
與這些人相處久了,李雲倒也曉得一些南朝太學生的作派。
這些太學生,都是南朝八品以下子弟若庶人之俊異者。要說才學,肯定是有的,讀的書比李雲多出百倍不止。要說見識,也不能算很差,雖說暖風燻人,但他們畢竟都是要當官的,太學生只是起步罷了,此後還有數十年宦海,沒點見識,根本無以應付。
更麻煩的是,這群人本來就想著以政潮聲色揚自家的名聲,既然蜂擁聚眾,士氣愈發崢嶸。他們又慣會搶佔道德高地,仗著勢頭壓人,以至於鬧騰起來以後,連當朝宰相都不敢直攖其鋒。那麼,我該怎麼應付他們?
便按照史寬之的
建議,擺出惡狠狠架勢,痛罵他們一頓?
百年來大金國使者南下,多有性格驕橫的,史寬之的建議,倒很符合北使給人留下的普遍印象。但李雲覺得,自己若按照史寬之的建議去做,便等若被史彌遠當作了工具,成了被動牽扯進南朝政爭的牽線木偶。這樣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