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在海船上聽著宣繒解說,到這裡立即反應過來了。他失聲驚呼:“那兩地的錢監何等重要,駐守的忠義軍怎能抽調?楊友怎麼能聽他們的?”

宣繒向賈似道搖了搖頭,示意他莫要多說。

真州和安慶府錢監的情況,是賈氏父子二人先後奔走,辦得太快,太妥當了。

父子二人都不唱高調而著實拿著真金白銀開路。實實在在的好處下去,民伕、工匠誰不喜歡?所以兩地銅礦、鐵礦和錢監恢復執行的速度極快,此時產量已經接近了前代最高的數字,開始囤積鉅額泉貨,以備向北發運。

這是史相公以南朝的財力平衡北方兩家強賊的大政,萬萬不能出岔子,更不能容朝堂上的言官肆意攻訐擾亂。所以外界到現在只當那裡是兩個試圖恢復的中型錢監,雖有關注,不至於萬眾矚目。

錢監的真實情形,乃至背後和定海軍數十萬貫錢財的交付,乃至周國公和史相在海上貿易的合作,全都是隱藏在深水之下的機密。

章良朋自然不知道,李大東和趙善湘也不知道。

所以這兩人憑著自家權力,強行抽調駐紮錢監的忠義軍楊友所部。

楊友只是個武夫罷了,沒有史寬之或者宣繒在場,哪容他自作主張?但這廝約莫是手頭有點實力了,開始想著立功受賞的事,偏就不知道發了哪門子昏,居然同意出兵。

“然後呢?”

賈似道顫聲問道:“錢監不會出事了吧?咱們今年的海貿會不會受影響?”

這位臨安行在有名的紈絝子弟到底還記得,自家真實的身份乃是周國公幕府裡的左右司郎中李雲,他最大的任務就是竭盡全力為定海軍開闢財源。

郭寧控制下的中都、河北和北京路,雖然領土廣大,卻飽受戰火摧殘,戶口十不存一,農牧業的產出也傾頹衰敗異常,為了恢復生產、保障治下百姓的生存,郭寧一向是左手進右手出的。

他的定海軍政權在農稅和物力錢上頭沒什麼主意可打,鹽課的金額龐大,但和開銷算起來,收益也不過如此。所以對非常依賴貿易的收益和相關榷稅收取。

如果談好的錢監收入有了變動,保不準就要波及海貿,李雲想要在這上頭撈錢,可就難了。

宣繒長嘆一聲,把賈似道拉到船頭遠離水手的地方。

“錢監沒有出事,因為令尊眼看兩地錢監空虛,立即調動了駐在揚州的忠義軍一部去往淮西支援。”

賈似道鬆了口氣,抬頭再看宣繒,臉色卻還是不好。

“怎麼了?難道還支援出了事?”

“揚州的忠義軍是國咬兒所部,也是當年格外忠於紅襖軍首領楊安兒的一批人……他們投入到淮西以後,立刻和開封府的金軍打出了真火,導致金軍安平都尉、行壽泗元帥府事完顏斜烈在戰場重傷。開封府方面不得不增兵應對,兩家在五天裡連續惡戰十餘場,波及了廬州、安豐、光州等地,眼下半個淮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這……”

“所以史相公有令,要我儘快趕到中都,籲請周國公按照先前議定的條件牽制開封方面,以便我們儘快恢復淮西的安定。否則……唉,師憲你想,大宋朝野如果全都關注戰局,必定有人扇動群情激憤。待到無知愚民盡數鬧將起來,南北之間微妙的局勢難以平衡,什麼生意都別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