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聽到同伴說出這類胡言亂語的時候,梁護都沉默不語的走開。他知道定海軍將士的勇勐,知道他們裝備何等精良、訓練何等周全,更隱約能揣測出,這樣的軍隊依託於什麼樣的政權才產生。

定海軍絕不僅靠著老卒的背景。與之相對的,己方這些同伴們,反倒是根本不可能分到土地。

上頭的將軍們希望士卒能一直飢餓撕咬,坐視著士卒們在攻城掠地時放手搶劫,就是他們給出的最大好處了。土地只會在貴人們手裡,士卒只是狗,狗要有狗的自覺。

所以真要指望什麼好處,還不如帶著武器去投靠定海軍呢……只可惜兩軍兵力相差太大,戰場上的優勢確在己方,這時候投靠過去,多半會被派上戰場墊刀頭,未免顯得不知死活。

至於直沽寨裡的定海軍為什麼不動……那一定有特殊的圖謀,但梁護以一個區區牌子頭的身份,能做的也只有督促部下盡到職責,其餘只有看天命了。

梁護巡邏完了自己部屬負責的柵欄,正準備回帳子休息,忽然看到稍遠處某一處柵欄方向有光影晃動。負責那段柵欄的並非梁護,而是個姓王的牌子頭。他和梁護兩人,同是在平州失守後挾裹入黑軍的,算是有一分善緣。梁護下意識地往哪裡多走幾步,想看個究竟。

“老王!老王!”

梁護走了一段,輕喝了兩聲。沿途燈火如常,卻沒見到應當在此的哨兵,更沒有見到老王,他心中不由得一顫,立即拔出了直刀在手。同時,他低聲對身後跟著的一個士卒道:“回去報信,就說這裡不對勁。”

那士卒聽了梁護的話,卻不動身,反而抬手一指:“看外頭,那不是老王他們回來了?”

梁護聽得此話,連忙翹首向外,藉著黎明前的天光,果然依稀見到那個姓王的牌子頭帶著一排十餘名士卒,從明暗交織的野地裡熘達了回來。一邊走,還一邊談說著什麼。

“是老王他們沒錯。大概這是早晨尋哨走得遠了?或者一起去那邊的林子方便?隊長,咱們回去吧。”同行計程車卒放鬆地道。

梁護卻變得愈發緊張:“你快回去,按我說的稟報!”

那士卒看梁護的神色,連忙彎著腰往後跑去。梁護帶了剩下兩人,躡手躡腳沿著木柵繼續向前。因為所選的路徑緊靠著柵欄的陰影,又是對方一行人的視線死角,當老王等人從柵欄的缺口進來時,距離梁護只有三四丈遠。

一行人的戎袍甲胃,倒是正經黑軍的制式,但至少有大半的人盔簷壓低,全然看不清面目。反倒是那些人的談話聲聽得清楚,那老王一邊走著,一邊道:“我只能送你們過木柵,再往後至少有三個哨卡,才能靠近那些投石車和雲梯,你們得自己想辦法了……”

果然是潛入的小股定海軍!

這要是放過了,他們必定在營裡鬧出大亂子來!準定要死很多人!

梁護倒提直刀,放輕步伐,摸到佇列後方幾條漢子身側,兜頭便是亂刀砍去。

只聽得一聲悶哼響起,那幾人還沒反應過來,梁護揮刀如風車也似,先砍翻了一人,又逼得另一人連連後退。跟他同來計程車卒也各自衝向眼前的對手。

前頭帶路的老王驚恐轉身,見到梁護跳出來砍殺,連聲嚷道:“老梁你別胡來!且聽我分說!我這都是為了……”

話音未落,梁護忽聽得箭簇破風之聲連響。回頭一看,兩名手下士卒都已經撲倒在地,背上俱都深深沒入了一支羽箭。

原來佇列最後還有一人跟著。此人發現情況不對,立即張弓施射,當即就把梁護的兩個手下士卒射死了!

梁護咒罵了兩句,提起手中直刀便向那持弓之人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