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屏息凝神的當口,轟鳴聲中,又隱約傳來人的悽慘叫聲。沒錯了,那真是雷霆,而且,是已經降下地面,打殺了人、引燃了山火的落雷!

各處營地裡,瞬間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鼓譟。

蒙古人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們獨特的習俗。對雷鳴的恐懼,便是其中之一。

蒙古人如果在野地裡遇上了雷霆,就立即捂著耳朵,屈身貼地,躲避雷電。而大軍行動時如果遇上了雷電,則立即停止行軍。如果在帳幕中聽到雷鳴電閃,則會將陌生人驅趕出帳外,自己躲避在帳內,直到雷聲停息。

在蒙古人的傳說中,雷霆是長生天對人的懲罰或警示。所以遭受雷擊的牲畜和幕帳,都要丟棄不用。甚至如果有人遭受雷擊,家人或同族的人都要從該地遷走,以躲避不詳,這些人甚至在之後的三年裡,都不能進入大汗的斡耳朵,以免把晦氣傳遞到貴人身上。

之所有有這樣的習俗,是因為草原上的雷電能憑空擊死牛羊牲畜,引起火災,是在草原上一旦發生,就無以躲避的可怕天災。

那麼,眼前這驟然而落的悶雷,代表了什麼?

帶領這支蒙古騎兵的,是木華黎的長子孛魯。年紀甚輕,還是第一次跟隨父親,承擔重任。他帶領兩千騎兵,從錦州出發,意圖去往鹹平府接應原屬於按陳那顏的四個千戶。

結果走到半路,便與倉惶退兵的可特哥等人撞上了,一問方知,那蒲鮮萬奴固然是個蠢貨,耶律留哥也是一如既往地沒用,因為山東的定海軍忽然插手遼東戰局,這兩家全都已經被打崩了。

這一來,木華黎固然拿下了北京路,截斷了遼海通道,可原本四分五裂的東北各地女真人軍閥,在排除了不穩定因素之後,隱然有了以定海軍為依託的聯合趨勢。

這可不是好訊息。

孛魯倒也大膽,他立即催兵急進,意圖藉著鹹平府那邊戰事方歇,將士疲憊的當口,來個反殺。可他越是接近鹹平府,沿途撞上的潰兵敗卒越多,對那場戰鬥的瞭解越多。

他不得不承認,定海軍的戰鬥力強盛,果然如先前的傳聞那般。可特哥等人所部,是在正面對抗中,硬生生被打退的!

這一場下來,蒙古軍在鹹平府周圍,已然無盟友可供驅策,孛魯如果要繼續廝殺,所倚靠的只有麾下兩千騎。可對著那樣的強軍,兩千騎真能起到什麼效果?

孛魯雖然繼續催兵向前,但心中卻越來越猶豫。

萬一,萬一戰事不利……當日四王子拖雷敗回,引起大汗震怒,吃了極大的苦頭。我孛魯若冒進失敗,豈不成了下一個拖雷?而我縱有跟腳,哪裡能和拖雷相比?

想到這些,當晚孛魯就沒有睡好。

他一直在蒙古包裡坐著,將巨大的彎刀橫放在膝上,緊緊握住刀鞘,強迫自己冷靜、鎮定。可到了半夜裡,忽然又來了落雷……

無所不知的長生天啊,這是在向我示警麼?

如果豁兒赤長老在這裡就好了,他最懂長生天的心意,什麼都瞞不過他的占卜。

孛魯凝視著山火,看了許久。他注意到左右的百戶、千戶裡頭,好些人都在嘀嘀咕咕,當下沉下臉色:“落雷雖不多見,卻也不是沒有過,何必大驚小怪?傳令……”

眾人的眼神一下子全都聚集在孛魯的臉上。孛魯稍微頓了頓,用沉穩的聲音道:“這地方不能待了,咱們收兵!”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