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等人沿著豁口入內,只見谷內林豐木繁,古木參天,無村居阡陌。空曠的平地上,設著一座座的新墳頭,看起來剛打掃過,沒有積雪。而山谷內側唯有一座建築,便是為死難將士們所立的祠堂。

郭寧此前吩咐,由呂函出面,把將士們的家人親眷凡是死於戰亂的,都列名簿冊,再加上軍河立營以來折損的將士、百姓名錄。將這個名冊於萊州擇一處立廟供奉,每逢年節,隆重祭祀。

後來因為從蒙古軍手裡勒索的好東西挺多,本來設想中的小廟,被擴張成了一座大祠堂,而祠堂一側,有塊風水寶地,則被專門闢為陵園,用於埋葬將士們的屍骨。

今日祠堂正式啟用,有一批將士的遺骨此前停靈於各處,選擇此時落葬。故而,有許多將士家眷、親戚趕來觀禮。

剛才那老者來得晚了點,好在不耽擱事。他進了谷裡,很快就找到了犧牲將士家屬落座的位置,被一名禮賓官迎走了。

郭寧壓根不信全真教,所以也來的晚一點。這會兒見祠堂前頭,呂函陪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道。大冬天的,這老道只穿著單衣,光著腳,有些古怪,但眉眼甚是慈祥。

祠堂前頭,幾乎所有的高階軍官,包括駱和尚、李霆、韓煊、仇會洛等人,全都穿著正式的戎服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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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後方,便是犧牲將士們的家屬區域,站在家屬兩側的,是足足一百名手持各色軍旗的甲士,後頭還有數百名觀禮計程車卒。

當祠堂裡的人捧出將士遺骨,所有的旗幟全都向前傾斜。

軍官們肅然行禮,包括郭寧和靖安民也不例外。

家屬們瞬間就哭了起來。

也有人手足無措地上去,想扶起那些軍中的將領:“不敢當啊太尉老爺們,不敢當。”

“當兵吃糧,當仗送命,從來都是如此。俺們知道的,老爺們快不要行禮了!”

更多人一邊哭著,一邊上去接過裝著家人遺骨的木盒,盒子上用大字寫著死者的名字,不會認錯。

在郭寧身邊不遠處,那老者稍稍退後些,站到了人叢以外,而跟他同來的婦人和三個孩子上前,捧起了一個木盒。

“狗兒……”婦人摸了摸盒子,眼淚簌簌地流淌,卻怔怔地不知道說什麼。邊上稍大些的男孩有些懂事了,帶著兩個妹妹咚咚地磕了頭,大聲道:“爹爹,我們又有地啦,還有了一頭牛!我叫它大牛,大牛很懂事,力氣也很大!”

這時有禮賓官過來:“節帥,請往這裡。”

郭寧便跟著他,抄近路到了陵園裡。

陵園裡已經有幾百座墓,但空地還能多,儘可以放得下許多人。

家眷們在持旗士卒的簇擁下,捧著遺骨走到陵園。

呂函在郭寧身邊,為他介紹每一名戰死者的姓名,事蹟,今日落葬的將士大約百餘人,虧得呂函一一都記住了。

郭寧向家眷們頷首為禮,告訴他們,多謝你的兒子或你的夫君。我昌州郭寧會記得他們英勇作戰的事蹟,我們定海軍一日在此,絕不會少了將士們的祭祀,絕不會讓他們在九泉之下受苦。

現場沒有多餘的聲音,人們都在默默流淚,甚至後頭觀禮計程車卒也在流淚。在這時候,有人甚至覺得,人活一世,年年都在受苦,若能得到主帥這樣的話語,那就算戰死,也不虧了。

當家眷們慢慢地把遺骨安入墓穴,郭寧從後頭再度上來。

這一次跟隨他的,是端著撫卹錢帛計程車卒,而他們捧著的、裝錢的盤子上,額外都放一柄匕首。

郭寧將撫卹錢帛遞給家眷們,那自然很是優厚。他再把匕首一一交到家眷們手裡,一一關照。

“許狗兒為定海軍戰死,為山東的百姓們戰死,他是英雄。”

站到那名帶著三個孩子的婦人跟前,郭寧沉聲道:“以後若受委屈了,或者受人欺辱了,或者生活上有什麼難處了,拿著這柄匕首,去尋地方官員,要他們幫助。地方官員若解決不了的,就來找我!”

許狗兒的妻子想要跪下,被郭寧攙扶了起來。

山谷外頭,不知何時有百姓聚攏。

畢竟陣仗很大,周邊牧場和農莊的百姓都來看熱鬧。一開始有些吵鬧,非得將士們過去喝止才行,甚至有人看著將士們臉上帶淚,反而嘻嘻哈哈地笑,到這時候,百姓們忽然就被這種氣氛震懾住了。他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當郭寧向陵園裡的墳丘躬身行禮時,所有的人全都躬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