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鍵時刻,陳澄並未弒父,只是想著逼迫崇平帝榮退重華宮。

當然,縱容忠順王父子謀刺太上皇,本身也是一樁死罪。

戴權見人已死透,默然片刻,說道:“讓宗人府過來收屍。”

眾人聞言,低頭應是。

而後,戴權轉身離了囚牢,穿過幽暗的牢房,此刻來到錦衣府官廳之中,迎著那蟒服少年的目光,點了點頭道:“衛國公,咱家的事兒已經辦完了,就不多留了,還要進宮向陛下覆命,等會兒宗人府的宗正會過來。”

賈珩面色凝重,拱手說道:“那戴公公慢走。”

天子殺子,這是何等的殘酷?

但這就是宗室鬥爭,就怕此事會對天子的心性有一些影響。

只恨生在帝王家。

而後,戴權領著一眾內監,浩浩蕩蕩地返回了宮中。

至此,鬧得京中朝野震動的齊王陳澄謀逆一案,終於迎來了最終的處理結果。

而後,大明宮中再次傳出聖旨,除相關從逆、附逆的案犯如兩府長史、主簿皆夷滅三族外,而忠順郡王一脈除爵,不再承嗣,餘者不問。

這些時日,其實齊王妃向氏數次進宮求情,乃至跪在長樂宮門前不起,而孩子也在坤寧宮前求情,但天子緊閉宮闕,一概不見。

一時之間,三位宗室因為被謀逆而被賜死,神京頓時大為震動。

相比之下,內閣首輔上辭疏,被天子留中不發,竟成了一樁小事兒。

……

……

此刻,大明宮,內書房中

正是半晌午,暑氣漸漲,殿中已經在冰鑑中擺放了冰塊兒,伴隨著的融化的冰水滴答滴答聲音,大殿中的溫度,一時間倒頗為適宜。

身形瘦弱的中年帝王,此刻面色頹然坐在漆木書案之後,剛毅、沉靜的面容上現出一抹悲慼,微微閉上眼眸,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此刻,一張漆木案几上,擺放著一摞整整齊齊的奏疏,最上面的一份兒赫然放著一封內閣首輔韓癀請辭的奏疏,這已是韓癀在三天中上的第二封奏疏。

但崇平帝這時還沒有顧著批閱。

這時,內監小聲說道:“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崇平帝聞言,抬起頭來,心神微動,不大一會兒,外間傳來宋皇后溫婉如水的聲音。

“陛下。”宋皇后一襲素色雲裳,髮髻梳成端莊、嫻靜的模樣,因值國喪之期,芙蓉玉面上不見絲毫粉黛,輕輕喚了一聲。

她在後宮中也聽說了,陛下賜死了長子陳榮,一般而言,男人對長子無疑是最有感情的。

畢竟,這是男人第一次擔任父親的角色。

崇平帝兩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微動,抬眸看向那豐腴款款的麗人,說道:“梓潼,你來了。”

宋皇后晶瑩如雪的玉容白膩、明麗,柔聲說道:“陛下,晌午了,是不是該用午膳了。”

這位麗人有時候還是一朵解語花,分明猜出崇平帝最近心情不大好,就過來寬慰一番。

崇平帝將目中的悲傷壓下,抬起明眸看向宋皇后,語氣淡淡說道:“朕等等戴權。”

宋皇后勸了一句,柔潤如水的聲音恍若飛泉流玉,說道:“陛下,何苦如此?縱是圈禁……也沒有什麼的。”

對於一位中年帝王而言,殺死自己的長子,的確是一件尤為殘酷之事。

崇平帝面色冷肅,目中隱有煞氣氤氳浮起,沉聲說道:“陳澄謀刺父皇,縱朕能夠容他,列祖列宗也不能容他!”

如不早些清理後患,將來還可能結黨反叛,而後嗣之君如何處置?

蒙上一個殺兄的罪名?

不管如何,自他而始,也自他而終。

其實,這就和雍正當年對康熙的抱怨一樣,如果康熙先一步除了阿其難,賽思黑,也不會留給自己那麼大的後患需要處理。

似是讀到崇平帝眉眼間籠罩的憂愁,宋皇后容色微頓,幽幽嘆了一口氣,行至近前,拉住崇平帝的胳膊,說道:“陛下息怒。”

崇平帝柔聲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梓潼你有了身孕,莫要操心這些事兒,不能動了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