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賈珩道了一聲謝,接過少女遞來的梨子,觸碰到指尖微涼,凝眸之間,明顯見到這個梨是最大的一顆,目光溫煦抬眸看向陳瀟,笑問道:“瀟瀟,伱也不削削皮?”

不像蘋果,不削皮的梨,完全不能吃。

陳瀟:“……”

送到跟前兒就好了,還想讓她削削皮?問題,還拿她的名字開玩笑?

“是不是還需我餵你吃?”陳瀟面色如霜,乜了一眼少年,譏誚說著,少女清冷玉顏微微嘟起,粉膩如雪。

賈珩看向那雙清冷如水的目光,拿起梨咬了一口,輕聲道:“那還是算了。”

比起咸寧的外冷內熱,陳瀟其實才是真正的冷美人。

賈珩放下吃了幾口的梨子,繼續道:“他們彈劾的奏疏,說我驕橫跋扈,濫施刑戮,這是把我當成一般的武將,說我陰蓄異志,又把我當成了黨羽遍地,一呼百應的郡王,朝廷就沒有一個人會信的。”

所謂石砸狗叫,隨著錦衣府的人,大量進入兵部衙門查閱陳年舊賬,不僅兵部的人有些慌神,就連都察院以及其他五部,也覺得賈珩一副倒查三十年的樣子有些瘮人。

再加上賈珩在河南、淮安等地的“前科”,真要讓賈珩查起來,大家都跑不掉。

而在這幾天的時間,在兩位兵部侍郎以及有心人的煽動下,江南官場隱隱形成一股“倒賈”的暗流。

其中,南京都察院以及南京六部的尚書、侍郎上疏彈劾賈珩,擅操刑戮,手段酷烈,更以武勳插手兵部之事,以武凌文,威福自用,大壞祖宗成法。

陳瀟清聲道:“奏疏遞送到宮中,以那位對你的信任,多半是留中不發,但也不能讓他們形成風潮,尤其是後者之議,可能影響你整軍。”

如果京中真的形成一股猜疑輿論,再提醒了皇宮中的那位,說不得就派來了監軍或者副手,這樣不利於他整頓

賈珩沉吟片刻,道:“我打算寫一封自辨奏疏,先前其實關於整頓江南大營的構想,已經遞送至京了。”

其實彈劾他的幾人的名單,他也知道,除內閣大學士,前禮部尚書郝繼儒外,還有國子監祭酒方堯春、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姜南,右副都御史喬思贊,還有就是其他六部的官員。

陳瀟道:“那朝廷會不會另派一位軍機,以便制衡之策。”

許是太過重視江南大營的話事之權,少女明顯有些憂心忡忡。

陳瀟見那少年重又放下梨子,遂拿起一把匕首,拿起梨削著果皮。

反正他是她的堂弟,她幫弟弟削削果皮,也沒什麼。

少女手指靈巧如蝶,刀功自是不錯,削去的果皮都不帶斷的。

賈珩面上現出思索,輕聲道:“天子應該不會,而且朝堂重臣之中,南安郡王和保齡侯剛剛查邊回來,也沒有合適的人,放心吧。”

他還是瞭解天子的,應該不會再派人過來,如果這時候猜疑,那可太小瞧天子的權術水平了。

尤其是,他並沒有向朝廷舉薦任何一位高階將校,一副公忠體國,一心社稷的模樣。

況且,咸寧和晉陽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那就好。”陳瀟“嗯”地一聲,低頭削著梨皮。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這幾天,揚州方面遞送的虧空明細,也收攏過來,揚州鹽商賒欠的銀子,都會彙算出來,加上這些年的罰息,匯總成賬單,該補上的補上,整軍正是需要銀子之時。”

因為劉盛藻已經招供,所以雖然具體的數目不是太精確,但各家賒欠鹽運司運庫的銀子,多少有一個基本的數目,而揚州四位鹽商也在變賣莊田、宅邸,打算填補虧空。

至於其他四家鹽商,財產自是要充公。

“按說,你遞送京裡的報功軍報已經到了,獎諭的聖旨這會兒也該到金陵,也不知他賞你一些什麼。”陳瀟輕聲說著,不塗鳳仙花汁的白皙素手,將削好的梨拿過去,放在桌案上。

然後,將賈珩咬了一口的梨拿將過去。

看著上面被咬了一口的梨,蹙了蹙秀眉,也不知怎麼回事兒,心底生出一股好笑,這人其實有時候也有些小孩子一樣。

壓下心頭的古怪,拿起匕首削著果皮。

賈珩接過梨咬了一口,沒了梨皮,入口甜絲絲的,過了會兒,輕聲道:“封賞也就那般回事兒,功勞夠不上封侯,也沒什麼好期待的,再說……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陳瀟:“……”

這話別以為她沒聽過,這是前明,後來大漢開國之後的戚少保之言。

賈珩吃完一個梨子,將梨核放在一旁,輕聲說道:“入秋後容易上火,多生嗽疾,吃梨敗火、平喘,你也別給我削了,你吃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