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奔兔走,日月輪轉,轉眼之間就是七天時間過去。

甄老太君出殯,兩江官場前往憑弔的不少,車馬絡繹,官員和商賈祭拜者眾,可謂死盡哀榮。

賈珩也著便服去了一趟甄府拜祭,然後沒有多待,就投入到對江南大營如火如荼的整訓工作中。

隨著賈珩下令誅殺江南大營的幾位軍將,懸首轅門,江南大營原本不溫不火的裁汰老弱、追繳貪墨事宜,無疑迅速加快了程序。

賈珩從錦衣府經歷司派出大量文吏,對江南大營百戶以上的軍將進行隔離審查,主要是核實自崇平初年到現在的貪墨兵餉數額。

這項工作十分繁瑣,因為軍將並不會如實交代,頗是牽扯了錦衣府的一些精力,好在賈珩透過安南侯葉家以及甄韶等相關內部的知情人士,對江南大營內部的侵佔空額,再結合兵部、戶部歷年的兵餉支取數額。

之後,隨著來自江北大營的水師進駐江南大營,對江南大營軍卒的募訓以及編練,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江南大營仍以六衛經制,鎮海軍又重新改回了鎮海衛,仍是飛熊、豹韜、金吾、虎賁左右衛以及鎮海衛。

甄韶的飛熊衛指揮使,原為朝廷任命,倒並未被賈珩撤去,但甄老太君去世之後,甄韶聞喪舉哀,要丁憂,服二十七個月的孝,除非奪情起復。

換句話說,整個江南大營六衛六萬兵馬,衛指揮使一級是空缺的,而且賈珩沒有向朝廷舉薦人選。

這一日,金陵、寧國府

書房之中,半晌午的明媚日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書案上,筆架上的毛筆在一隻骨節修長、白皙如玉的手上倒映著影子,屋外的桂花花香濃郁,飄至書房內。

書案後的太師椅上,身穿青衫,頭戴藍色士子方巾的賈珩,開始翻閱著從鎮撫司遞送而來的兵部幾位官員的口供簿冊。

經過幾天訊問以及固定相關證據,兵部武庫、車駕二清吏司的貪腐罪狀已經水落石出。

陳瀟從一旁走將過來,手中託著一個洗好梨子的碟子,道:“兵部那邊兒,怎麼說?”

賈珩放下手中的簿冊,沉吟說道:“昨天,彈劾蔣、孟兩人的奏疏也已經以六百里急遞,呈送至通政司,接下來就等著京中的訊息。”

經過一番對武庫清吏司、車駕清吏司等相關兵部僚屬的訊問,基本調查出幾人的貪腐事實,而且也牽涉到蔣夙成以及孟光遠兩位兵部侍郎。

當然,只是挖到崇平初年,這都沒有往前挖南京兵部的爛賬,有些時間太遠,其實沒有再追究的意義。

至於兩位兵部侍郎,現在都在金陵城中的宅邸中,惶惶不可終日,正在思量著應對之策。

賈珩也並未將兩位兵部侍郎關進詔獄,只是勒令其停職歸家等候朝廷旨意,同時派遣錦衣府保護。

因為他不是整頓吏治的都憲官,也不能擅殺大臣,好在因武庫清吏司貪腐一案,尚能言及軍械供應不齊,貽誤軍機,打發兩人歸家,然後上疏彈劾。

如果算上先前一封彈劾奏疏,這是賈珩第二封彈劾奏疏,不過上次是密疏,這次則是直接遞送通政司的明疏。

相當於上次是小報告,這次是直接在整個官僚系統炮轟。

賈珩放下簿冊,說道:“隆治年間都不說了,單說當今御極天下以來,十五年間,南京兵部武庫清吏司與車駕清吏司,貪汙戶部撥付軍器官帑七八百萬兩之巨,這還僅僅是查有實據的,況且,兩位郎中所知也有限,窺一斑而知全豹,兵部兩位侍郎作為主部員吏,貪汙愈為嚴重。”

南京六部其實還是有存在意義的,如果按照平行時空,正是因為有南京六部,才能迅速拉起一個小朝廷,如果女真入關,陳漢大抵也能在東南苟延殘喘一陣。

陳瀟玉容如霜,冷聲說道:“官員貪腐的豈止是兵部,南京其他五部衙司,工部監修營繕陵寢、宮殿等工程,刑部受理江南府縣刑名,戶部綜理江南錢糧,哪一衙不是貪汙成風。”

賈珩沉吟道:“整頓六部吏治,非我所能為,這些需要朝廷推動,我此舉原不是清查南京六部相關官員。”

除卻兵部外,其他的一個都沒動,這需要天子以及整個神京朝堂達成共識。

而且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問題,積重難返。

“你不動他們,他們卻在暗中串聯,打算上疏彈劾於你,這幾天,頗有不少同情兵部官員的清流御史以及其他六部官員紛紛串聯起來。”陳瀟幽聲道。

賈珩看向眉眼清麗的少女,輕聲說道:“無妨,成不了什麼氣候。”

在賈珩對揚州鹽商、江北江南大營連續出手之時,始終保持沉默的兩江官場終於動作起來,向朝廷遞送了彈劾和陳奏奏疏,倒不是扳倒賈珩,而是表達一種不滿的態度,想透過這種方法使崇平帝將賈珩召回神京。

至於海寇肆虐?

江北大營不是已經擊潰了女真聯絡的海寇,金陵再次安若磐石,大家又可以高枕無憂了。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些人的攻訐也不得不妨,聽說前內閣次輔、禮部尚書郝繼儒在公開場合,說你一人兼領江南江北大營,擁兵十萬,一旦陰蓄異志,南國盡失,社稷危殆!”陳瀟玉容微動,目光幽幽,柔聲道。

賈珩輕笑一聲,道:“誅心之言,無稽之談。”

陳瀟這時遞過去一個梨子,輕聲道:“給,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