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總督衙門闌

沈邡面如死灰,已是六神無主。

江南大營的新近整頓建立的水師——鎮海軍,竟在與虜寇對敵之戰中,大敗虧輸,甄鑄也被活捉,簡直……

如是傳到神京,只怕他都要受得牽連!因為江南大營的主事之人是他!

“大人。”見沈邡臉色陰沉變幻,那老僕壯著膽子問道。

“去將白主簿、盧通判喚過來。”沈邡目光幽沉,急聲吩咐道。

他要即刻向朝廷上疏,陳述江南大營此敗,系因甄鑄剛愎自用,急躁冒進所致。

可,先前已向朝廷上了一封奏疏,由他主導整頓一事,並且舉薦了甄鑄,只怕這會兒奏疏走六百里急遞,剛到京城。闌

饒是在宦海沉浮了數十年,深諳推功諉過,不粘鍋的沈邡,都覺得壓力大到窒息。

不管了,此事系因甄鑄貿然出擊,領著一萬兩千水師連海寇都打不贏!

誰知道是這麼個玩意!

此刻,書房之中的小鄭氏擦了擦眼淚,來到門前,看向那站在廊簷下面色幽沉,踱步思索的沈邡。

玉容微白,心頭也有幾分驚恐。

江南大營兵敗,會不會影響到兄長?還有夫君將來怎麼報仇?

過了一會兒,沈邡打定了主意,快步向著前廳而去,盧朝雲以及白思行顯然也從其他地方知曉了訊息,面色凝重,心頭只覺局勢不妙。闌

沈邡進入廳中,單刀直入道:“兩位,想來鎮海軍大敗的訊息,已經收到了。”

盧朝雲面色凝重,擔憂道:“東翁,學生以為當迅速向朝廷上疏,理清此事原委,此外,再與南京兵部、安南侯府協商排程江南大營兵馬,護住金陵周全。”

白思行也眉頭緊皺,道:“大人,聽城中一些訊息,永寧伯已經領著江北大營前往通州衛港增援,想來金陵應無大礙。”

沈邡此刻坐將下來,道:“白主簿,如是那永寧伯再敗了,金陵難道直面虜寇?”

說著,忽而眼前一亮,那時候,朝廷就算怪罪下來,也是非戰之罪了。

白思行搖了搖頭,提醒道:“大人不能指望此事。”

以永寧伯的手段,縱然不能取勝,也不會大敗,到時朝廷問罪起來,兩江總督衙門首當其衝。闌

沈邡面色默然,終究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此事如何是好?”

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麼把鍋不動聲色地甩出去,淡化責任。

盧朝雲出著主意,說道:“東翁,此事非東翁之過,東翁意欲整頓江南大營何錯之有?要怪也只能怪鎮海軍節度使甄鑄,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但這甄鑄是老朽上了奏本保舉,現在奏疏只怕這兩天就到神京路,而南京兵部先期任命甄鑄提調鎮海軍軍務,也是老朽一力舉薦。”沈邡凝了凝眉,說著,就覺得想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當初為何就不能等等?讓那個與江南甄家眉來眼去的永寧伯,整頓江南大營時保舉甄鑄?現在只怕承受大敗苦果的就是永寧伯,他還能如先前淮安抗洪一般坐看風雲變幻。

白思行沉吟片刻,捕捉到沈邡眉眼間的懊惱之色,勸道:“制臺大人,現在懊悔已於事無補,還是盡力挽回此事才是。”

沈邡面沉如鐵,點了點頭。闌

多年宦海沉浮,讓這位封疆大吏幾個呼吸也鎮定下來,只要金陵無事,這天就還沒塌!

通州衛港

賈珩進入衛港水寨之中,此刻已近戌時,中秋明月一如圓盤,照耀在大地上。

節度判官馮績、遊擊將軍韋徹領著一眾水師中低階將校迎將上來,向著賈珩拱手行禮,道:“末將等見過大人。”

賈珩面色冷漠,在錦衣府扈從下進入中軍營房,落座在帥案之後,也不廢話,問道:“港內船隻還有多少,水兵幾何?”

等明天天一亮,就要以舟船追殺多鐸率領的海寇,夜戰這種事兒,白天都很困難,更別說晚上了。

馮績拱手稟告道:“大人,除卻正在整修的船隻外,戰船九艘,巡船三十七艘,水卒六千五百人,有的舟船並未逃歸。”闌

有一些舟船在潰敗的過程中,並不是返回通州衛港的,而是就近上岸逃亡去了,而多鐸急著攻破通州衛港,摧毀鎮海軍的有生力量,並未怎麼理會,因為一旦摧毀鎮海軍,那麼就意味著整個江口都被海寇堵住,除卻揚州府外,江面之上可馳騁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