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通州衛港的鎮海軍節度使甄鑄,所領水師覆滅,且本人被俘的訊息不脛而走,向著整個揚州和江南擴散,宛如在江南之地颳起了一場颱風,吹的人臉上生疼。

有的說,東虜大軍已經透過海船大舉登陸江南之地,朝廷大軍節節敗退。

有的說,這是東虜要效仿大漢朝先奪南省財賦之地,再以之席捲天下。

一時間,揚州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甄家莊園之內,典雅秀麗的庭院當中,楚王妃甄晴從梨花木椅子上站起,呆立原地,玉容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分明聽得來自江北大營打探訊息的下人敘述,面色大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四叔領著鎮海軍一萬多水師,竟然連半天都沒有撐住,大敗虧輸,而且連自己也折在軍中,這怎麼可能?

甄晴只覺遍體生寒,心頭蒙上一層厚厚陰霾,這下子甄家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破船轉遇打頭風。

第一時間,花信少婦就是想到了賈珩。

是的,那個混蛋,他一定有辦法!

甄晴念及此處,正要吩咐著女官前往江北大營,忽而又覺得此刻去尋著人不妥,而後,就在這時,從庭院中來了一個嬤嬤,急聲稟道:“王妃,三小姐和四小姐回來了。”

說話之間,幾個丫鬟簇擁著三小姐甄蘭以及四小姐甄溪進得花廳,兩姐妹臉色都不大好看,雪膩俏麗的蛋兒上,分明見著驚惶失措之色。

甄晴連忙迎了上去,拉過兩個妹妹的胳膊,追問道:“三妹妹、四妹妹,永寧伯呢?”

甄蘭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大姐,珩大哥那邊兒已派了兵馬前往應援叔父,讓我過來給你報信,四叔還有鎮海軍出事兒了,被東虜還有海寇擊敗,現在生死不知。”

甄溪聞言,淚眼朦朧,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分明還掛著淚痕,剛剛已經哭過,嬌俏的聲音因為哭腔帶著幾分委屈巴巴道:“大姐,爹爹兵敗被俘了。”

甄晴問道:“你珩大哥怎麼說,你爹爹還有救回來的可能沒有?”

“不知道。”甄溪螓首搖了搖,目光楚楚動人,分明陷入一股悲傷情緒之中。

甄蘭接過話頭,柔聲道:“珩大哥沒有說,只是派著水師應援通州衛港去了。”

按她估計,四叔是回不來了。

其實心底說句冷血的話,四叔被俘虜還不如戰死了,還能得個忠勇可恤之名,現在落在敵手,萬一再變節投敵,只怕甄家滿門都要受他連累。

念及此處,甄蘭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甄晴聞言,妖媚、豔麗的玉容上見著擔憂之色,低聲道:“只怕這事太太知道後,不知又怎麼著呢?”

還有那個混蛋,這般領兵過去,別出了什麼事兒才好。

甄蘭道:“大姐,揚州這邊兒的訊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金陵,老太太怎麼都會知道的。”

以甄老太君的歲數以及身體狀況,原本就強撐著,只怕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甄晴嘆了一口氣,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提揚州一片人心惶惶,卻說賈珩與江北大營的六千水師,兩千步卒,率領浩浩蕩蕩離了水寨,向著通州衛港馳援而去。

及至傍晚時分,暮色低沉,一輪大如圓盤的明月高懸中天,船舷之側的水聲就“嘩啦啦”響個不停。

“多鐸為了報仇,說不得聯絡了不少海寇,江浙之地的海寇加起來就有一兩萬人了,這仗在水上不好打。”陳瀟看向那站在船首,按劍而立的少年,低聲提醒道。

眼前少年並非純正的水師將領,也不知會不會水戰。

賈珩沉聲道:“與朝廷正面相抗,這些海寇還不敢,而且彼等以利而合,如是仗打得順風順水還好說,可一旦戰局相持,心思勢必動搖,一轟而散,關鍵還是看多鐸手下的精兵。”

他對水戰並不生怯,但如今的火器時代,用俞大猷的話說,以船多勝船少,以大銃勝小銃,倒也不用拿著卡片上船指揮。

陳瀟想了想,清眸幽幽,柔聲說道:“那伱心頭有數就好。”

賈珩看向陳瀟,低聲道:“通州衛港有大量船工、水卒、戰船,不能有失。”

戰船停泊之地一般都有水寨,用來整修船隻,供水卒日常生活,而且也不能離著縣城太遠,如果通州衛港失陷,以多鐸的狠辣,為了削弱陳漢,多半將戰船焚燒一炬,屠殺、劫掠船工。

陳瀟道:“如是江北大營未得整飭,只怕海寇勢如破竹,打入金陵也未可知。”

賈珩皺了皺眉,道:“真要打入金陵,只怕天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