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宮中

隨著賈珩條理分明地講述完用兵方略,不僅是崇平帝心頭的煩躁為之緩解,就連楊國昌、韓癀、趙默等一干齊浙兩黨文臣,也將緊懸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來。

嗯,說起來可能有些賤骨頭,經過先前的一番爭執,雖然群臣仍是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可賈珩的先見之明,或者說在河南局勢推演上的一字不差,已然將深謀遠慮的軍國重臣形象深入人心。

既然他說沒事兒,大概就是可防、可控,還沒有到天塌下來的時候。

正如其言,不僅有通盤籌劃,而且適當考慮到了山東、河北諸省的民亂,一旦山東調兵會剿,有可能本省也要發生變亂。

一般人,誰能想到?

事實上,晚清時期的四川保路運動,就導致鄂軍入川鎮壓,最終武昌起義爆發,一時間烽火遍地,處處皆亂。

當然,在場之人不可能穿越歷史長河,瞭解這一段平行時空發生的歷史,不過河南周方省份一旦妄動導致兵力空虛,從而為亂民所趁,糜爛數省的可能,他們還是知道的。

這時候,再也沒有人說什麼杞人憂天,危言聳聽。

崇平帝思量著賈珩所言,面色幽晦幾下,也覺得賈珩所言不無道理,點頭道:“子鈺所言甚是,其他幾省也不得不防。”

這就和賈珩對河南局勢推演一般,那時候就是因為內閣和軍機反對,他才心生疑慮,遂有今日局勢糜爛,前車之鑑,猶為不遠。

賈珩拱手道:“聖上,京營經前番整軍經武,現擁精兵近二十萬,秣馬厲兵,枕戈待旦,完全能夠彈壓河南局勢,臣還請聖上放心,民亂難以起勢!”

崇平帝聞聽此言,想著京營十二團營,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事實上,任何蒼白無力的安慰,都不及言之有物的策略,這是女人和男人的最大區別,前者只需要旁人聽她情緒的宣洩,而後者需要的是真真切切的解決方案。

一二三四,條條列出,有理有據。

這時,崇平帝轉而看向下方跪著的眾臣,方才的一幕幕在眼前湧現,縱然心底知道自己有責任,可自己認下了,他們呢?

滿朝文武興高采烈地傳閱捷報,竟無一人發現這是賊寇的詭計,就不知道提醒一下他?

朕不知捷報規制,爾等也不知道嗎?

而且,還在鼓譟聲勢,對賈珩趁機攻訐,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就是他的文武大臣,是不是要等賊寇瞞天過海,打到神京,在他眼皮底下作亂,他們才能發現?!

這就是人的心理,神經稍稍鬆下來,那種怨懟別人,淡化自己責任的自私本能就浮現出來,只是方才崇平帝以極大的意志力壓制了本能,這會兒心底深處漸漸生出一絲旁念。

可以想見,隨著時間過去,關於自己有錯的記憶會逐漸淡化、縮小,而固化、放大的就剩群臣的昏庸無能,愚不可及。

這就是賈珩先前為何輾轉騰挪之意,否則將來崇平帝心頭這根刺,就落在自己頭上。

崇平帝壓了壓心頭的負面情緒,問著一旁玉顏蒼白、面帶關切的宋皇后,道:“梓潼,怎麼不見魏王?”

今日原是魏王的封妃大典。

宋皇后白膩玉膚上,淚痕猶在,彎彎眼睫上還有幾顆淚珠,聲音悽楚道:“陛下,然兒連同其他宗藩都在偏殿跪著為陛下祈福。”

崇平帝面色默然了下,道:“今日是魏王成親的好日子。”

轉而,看向禮部侍郎姚輿,沉吟道:“向魏王和魏王妃宣讀詔書,典禮照常舉行。”

宋皇后捏緊了手帕,哽咽道:“陛下,然兒如何還有心思?如今國家大事要緊,典禮就到這兒罷。”

出了這麼一樁事,先前的吉兆已然成了大凶之兆。

不知多少人會不懷好意地編排,是不是魏王的典禮有著不祥?如何還能舉行大典。?

念及此處,不由想起那位南安家的新娘子,宋皇后心頭難免生出一絲不喜。

方才陛下暈倒,身為兒媳婦兒,竟還蓋著紅蓋頭,沒有慌亂下掀開蓋頭探望著,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