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一事,不過陟罰減否,知人善任,先將這四城指揮可先見見,觀其品行,尤其是東城指揮霍駿。”賈珩心頭思量著,就是看向功曹,問道:“東城指揮霍駿可至衙內?”

孟昌正自忐忑不安,聞言,就道:“回賈大人,霍指揮此刻不再衙內,不過,明日就是應值點卯之時。”

四城指揮分城而治,只逢三天一次,前往司衙中應卯,彙報諸般事務。

賈珩皺了皺眉,說道:“去喚他過來,本官有話要問他。”

東城江湖幫派肆虐,霍駿作為東城指揮,縱然沒有與之勾連,也必會深知細情,將之喚來問話,

正好觀其忠奸賢愚。

“表兄常在五城兵馬司中應差,對司中事務必定知之甚深,等今晚回去後再商議一番。”賈珩思忖道。

因為董遷受了傷勢,已經讓他回去先行歇息著,這趟就沒來。

“不來也正好,正好先問話、再印證,以防一旁帶著,落在兵馬司昔日同僚眼中,就有了防備。”

賈珩念及此處,就是按著花名冊,先點著中城的四個副指揮。

這四個副指揮,各自分管一攤事務,捕盜,禁火,清渠,巡街。

賈珩在後衙堂中,讓人準備了條桌,沏上幾壺茶,讓蔡權著京營軍卒在外警戒著。

然後,先喚著裘良麾下的四個副指揮,在官廳後衙一一問話。

問話內容也是賈珩斟酌過的,主要是從話家常開始的。

即首先對照著一些檔案,確認、瞭解基本情況,哪一年入得衙,任公差幾年了?家裡有幾口人?

孩子多大了?

而後,話鋒一轉,整容斂色,以一段開場白進入正題:“本官為朝廷三等雲麾將軍,奉皇命提點五城兵馬司,授以治安靖綏之權,以下本官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不得不實、不盡,如有虛言、隱瞞,後果自負,此次談話嚴格保密,如有洩漏,也會嚴懲不貸!”

接下來問話如下:

其一,對上司裘良平日行止如何看待?

京中皆言裘指揮飛揚跋扈,你為直轄下屬,以為此言然否?

聖旨說裘良瀆職無能,你如何看待?什麼,你也認為聖上聖明,那可試舉幾例,平日裘良瀆職無能的事例?

什麼你竟不知?那你為直轄下屬,不應該不知吧?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若是後者,不要有顧忌,大可直言就是,裘良革職待參,勢必要為舉子毆殘一事負責。

這種對上司的評價,不在於你說出的答案是什麼,而在於應對之間的神色變化。

好話說盡,還敢隱瞞?那就記錄在案。

其二,對東城治安觀感如何,對江湖幫派可有了解,有何策略根治?

這是觀其才略。

其三,對目前薪俸可還滿意?你對兵馬司有何進言建議?

這是觀其膽魄。

最後一個問題,也最為致命……

其四,你有什麼…問本官的沒有?

這才是最觀其膽魄、才略的一問,果然這問題一出,先後進來的三位副指揮愣怔了下,好比初出校園的大學生去面試一般,絞盡腦汁,在對面笑意目光注視下,腦袋懵然,隨意問了大人可是賈族中人?可曾婚配之類沒話找話的話題。

賈珩都是面帶微笑,一一做答。

然後,讓範儀在一旁拿紙筆記錄著簡略對話。

範儀看著手中記載的滿滿一摞,只覺得手痠無比,然而心頭卻是微震。

這種問答看似簡單,但卻層層推進,得話術精要。

三位副指揮剛開始還大大咧咧,但後面也不得不鄭重起來,相繼而出,滿頭大汗,只覺每一個問題都綿裡藏針,疲於應付,耗盡心力。

尤其,還有個範舉人在拿記錄在案,這將來會不會作為呈堂證供,秋後算賬?

愈想愈是後怕。

不知不覺,這場問話,就已是傍晚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