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滿倒是沒有半點的架子,徑直追著小檀去解釋安慰。

唐婉瞥見長明苑中的樹枝都被吹得彎了腰,脆弱的枝丫發出細碎的喀嚓聲響,又重新落座到軟榻之上,瞧著屏風半掩外的雨景,記憶翻飛。

數年前,亦是這般的雨,她躲藏在學士府的小院內不敢出門。

廚房的飯菜送不到她這裡,身邊的小檀和小蝶渾身淋得溼透,都沒能從嬤嬤們的手裡刮到半點米麵饅頭,只草草裹著一張又粗又硬的毯子蹲在房間的一角。

彼時唐婉衣著靚麗,珠寶首飾應有盡有,卻連用膳飽腹都成問題。

那時,便是許若瑾撐一紙油傘而來,捧著前院食堂裡熱騰騰的肉包,懷裡還藏著一包香甜軟糯的糖糕,淺笑而來,大笑著將東西塞入她的懷中。

“日後若再無人給你送吃食,我便親自過來。”

許若瑾那時眼裡綴滿了星辰,勾著唐婉去追那虛無縹緲的星光。

她只覺得許若瑾人好,知曉她的苦楚,做事卻又小心謹慎,從不給她造成多餘的麻煩。

唐婉那時覺得自己是情竇初開,芳心暗許,日日期待著許若瑾的到來。

可年月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過。

許若瑾有意無意的隔開她的兩個婢女,要與她單獨相見,單獨攀談,就連送來的布帛衣裳,都莫名的貼身,讓她無所適從。

待她察覺不妥之時,小蝶已然死在房間角落,父親雷霆之怒已然降下,劉淑蘭和唐柔母女二人哭訴她行為不端,日後若此事被他人所知,唐柔只怕也許配不了好人家。

大雨滂沱,卻如冰霜落下。

唐婉當時跌在一片汙泥裡,抬起頭來,只看見許若瑾眼底森森的寒意,還有他字字句句的譴責。

“先生,學生從未對學士府的嫡女有過非分之想,怎料她如此不知檢點、芳心暗許,總以身份要挾學生前去幫忙。”

“而今她的婢女不清不白的死在屋中,學生實在是冤枉,還請先生替學生做主!”

他兩句落下,竟是直接撩開衣襬跪了下來。

天邊一道驚雷,瞬間照亮了他冰冷的側臉,和唐玄育眼底的憤怒。

緊接著,黑色枷鎖纏身,她被當做畜生一樣被鎖在屋中,小蝶的屍首發爛發臭,唯有小檀,早早被她推出去,美其名曰是去寺廟燒香祈福,躲過一劫。

但時至今日,唐婉都不知道當初為何許若瑾突然性情大變。

只是如今再遇見,她看見許若瑾只剩下恐懼。

“王妃。”

雲心一聲清亮的聲音,突然將她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她抬眸,一滴清淚竟從眼眶裡落了下來,驚得雲心眼底劃過一絲詫異,趕緊走上前來,半跪在地上,仰臉為她擦去眼淚。

“王妃不是向來冷靜,行事獨到,如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落下淚來。”

雲心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解,可為她擦去眼淚的動作卻是輕柔。

唐婉斂去眼底的驚恐,復而勾起一抹熟悉而狡猾的笑,抬手輕輕捏住了雲心的下巴,仔仔細細盯著她那雙眼。

“平日裡多哭哭,待到要用眼淚的時候,才能說落就落,惹人憐愛呀。”

“王妃,果然還是這麼心思重。”

雲心蹙眉,真是白瞎了她剛才一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