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山神宴也是如此。

南晉閒散皇子同意到龍鱗做客,呂氏便也不在綠柳多停留,隨姬遠等一併出行。

商大娘送別時,呂夫人臉上的笑已很勉強。

那族女呂玲,自是帶走。

送完一撥撥賓客,兩位山神帶著自家侍女,也就回山,臨走前說定,中秋節時,請商家娘倆、阿醜兄弟去地龍山賞月,他哥倆則來綠柳過年。

蔣氏家主離開前,商三兒與他說,請快些把匠師送到。

說定的匠師,蔣家本打算再留些日子,與總號買的嬌娘一併送來,被潑皮催,只得點頭。

各有各的難處,半年後就得隨呂家出戰,甄藥神卻還缺著寶器,商三兒也等不得。

遣人幫呂氏外圖,本來三位九階人仙都嫌多,但既曉得風險,為不遭折損、要保萬全,卻得多多益善。

龍陽郡只有兩位九階人仙,難纏的是龍陽山神,又或再加某些外援,既已躲不開,必盡全力!

張果果須奶孩兒、鬼婆婆服小清淨丹後道意全消,這兩位,已不能指望,董老頭又與呂氏有仇,還不知可能哄去,甄黑心這等可隨意使喚的,已再不能缺。

買到的神意丹,阿醜用不上,轉賣馬寬、梅興各一枚,酒道人那,則請他開年隨去出戰,報酬就是枚神意丹。

酒道人能晉地仙、得命物,還得不懼太清門收留城內,極感他和金仙的情,其實沒這枚丹送上,也願去幫忙。

商三兒想著,隨行人仙過年再定,萬一又聘著幾位呢?除此外,金仙既讓阿醜同行,酒道人也就隨去,加上老狗,綠柳不可謂不下血本。

酒道人那師門,商三兒不怎麼懼,眼下也尚無人來問。他隨行出戰,還可借別的名頭,了不得說為友助拳!

神意丹對廢地仙無用,剩下的四枚,商三兒存進秘庫,往後再遇著地仙時,充作聘請的本錢。

地仙怕命物神魂受損,輕易已不敢入世,比九階人仙更難遇,便遇著,除非欠下大因果,輕易不會受聘,心裡也明白只是奢望,但無論如何,有備無患、本錢足總是好事,萬一就有那麼一兩位呢?

府裡溝渠已挖好,三處地下水源併成,水量也不算小,除少數幾處水塘外,都有丈許寬,沿府七曲八折後,終在門房對面流出府,併入城中出水道。

沿溝也補造了些假山、涼亭,添幾株山神送的花草、翠竹,掩蓋之前頹相,景觀好了許多。活水源頭,潺潺清流,除眉兒、荷葉、韓思媳婦等府中女子借它浣紗,織滌濯錦外,還可再養些魚。

趙家養有隻饞嘴白鶴,養觀景的金魚、錦鯉之類,怕不夠它吃的,便只圖實惠,與唐諾說時,叫運些逃得快、顏色不豔麗、卻又好做菜的鯽、鯉、青、銀之類魚苗來。

韓窕妹自釀的凡酒,只隨意添幾朵桂花,專賣銀兩,定的價極貴,但與“仙”字沾邊,就被凡商們瘋搶,除還留兩壇給酒道人,山神宴期間竟就銷光,當初說過的,發了財,要分商三兒花銷,借這一項,銀荒暫已得解。

山神宴已散,但綠柳名氣大得提振,又有厚利可圖,來往商隊漸多起來,沒過兩日,北邊妖鵬城過地龍山的商道又被山妖堵住,就連原本經那邊的,都有好些改走綠柳了。

遭魔劫之前,一日有一兩隊商隊入城,眼下倒比那時還更熱鬧些。

叫明月的綠柳酒樓,只不得個清閒。

也有幾個沒家室、膽大懷僥倖的低階,要在奇珍閣手裡摳些利,求到城主府,想留下做長久買賣,商三兒只叫攤擺到城隍廟前,不給街上鋪面,自尋巷中民居住,別的都允。

城裡漸起熱鬧,阿醜卻沉悶起來,便晚間賭錢時,也難得再見一笑,聽他巡街喊更,不知是否錯覺,甕聲裡,還有股難言的淒涼意味。

進入六月,百日之期,就已過掉六十多天,他那金仙娘,所剩時日已不多。

明面上,商三兒一切如常,又請回屠壯、趙同切磋,整日煉著黑白棋子,溫養棋盤,覺累時有官子陪下棋、蘭舟捶腿捏肩,偶爾調戲明月、靜馨主僕,晚間輪宿府裡府外,各種逍遙。

心底裡,卻與阿醜一般,也藏著絲絲悲傷,只無可奈何。

府裡見紀紅棉時,她頭頂那枚只商三兒能見到的紅棋子,已鮮豔、凝實到刺眼,難以直視。

紅裳、紅子,只不知當初天官面前,為甚尋不到別的由頭。

沉悶傷情的,也非阿醜、商三兒兩個,商大娘、眉兒、荷葉早知曉內情,自也免不得多嘆息,奉羹四個不知緣故,但善察言觀色,曉得不對,也就提起小心,諸事更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