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一早,剛剛返回遠州的許清巖,去拜訪了櫻園私立高中的原校長王圓。

王圓近年七旬了,但氣色依然極佳,秦克和寧青筠的兩枚imo金牌,使他得到了最體面的退休——他是“功成身退”,而不是灰溜溜地退下來, 甚至校史上,也必定會寫上這麼一條:

“在王圓先生出任本校校長期間,櫻園私立高中在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上取得了讓世界矚目的優異成績,高二級的秦克、寧青筠分別榮獲imo的冠軍、亞軍。王圓先生為櫻園私立高中的發展、為夏國的教育事業都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人活一世,不就圖這點清譽名聲?哪怕時間長河的浪花滔盡無數英雄,只要能在某一個角落裡, 留下這麼一段正面的事蹟記載,足矣。

所以王圓基本上對自己曾經的事業沒什麼遺憾了,退休後安心在家裡頤養天年、逗孫弄鳥, 基本不再參加學術圈那些虛以委蛇、形式重於實質的交際聚會,門前的車馬自然也冷清了下來。

此時看到許清巖來拜訪,王圓還是很高興的,親自取出最好的龍井茶、用自己前兩天到山上接的山泉水煮水沖泡。

茶香滿室,王圓問道:“清巖哪,聽說你再教完高三下學期,就要辭職了?”

許清巖點頭道:“我的恩師邀請我到清木大學任教,並出任某個專案的負責人。”

他向來不喜廢話,但在王圓面前,他願意多說幾句話。

王圓看著許清巖鬢邊的銀絲,滿懷感概:“到清木大學任教,好事哪,在櫻園私立高中教物理,實在是浪費了你的才華,也蹉跎了你的歲月。我一直覺得你應該走到科研一線,或者是走上頂級高校的講臺, 那才是你大展拳腳的舞臺。”

許清巖忽然起身, 朝著王圓深深一鞠躬,眼眶發熱道:“王校長,如果當初不是你收留了我,讓我有份可以養家餬口的工作,我怕連家人也養不活。我還記得,當時我兩歲的兒子重病,也是您借錢給我給孩子治病……大恩不言謝,您的恩情,我許清巖一輩子銘記在心!”

王圓忙起身扶起他:“說這些幹什麼?我和你父親也算是莫逆之交。何況當初的事,我始終堅信你是受人誣陷,這不,水落石出恢復你的清白名聲了?只希望你吃一墊長一智,以後行為處事,如果能圓滑一點……算了,你們父子,都是一樣的倔脾氣……這是你最大的缺點也是最大的優點。科研需要這種較真與執著,何況清木大學有你的恩師姜為先老先生在,屑小決不敢再暗箭傷人的。”

許清巖沉默了一會,輕嘆道:“讓您和恩師都費心了,這些年來我在櫻園高中,如果不是有您在……”

王圓搖頭, 感概道:“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為了這屆ipho,你大概在去年八月就會辭職了吧?其實你真不必如此……”

許清巖搖了搖頭:“不管怎樣,我都要為您帶回兩個摘了ipho金牌的學生,這是我十年前曾對您許下過的承諾,可惜直到今年才能實現。再說,我早去清木大學也沒什麼意義。”

“哦?”

“這個專案是我恩師去年申請的,今年一月才批覆下來。而且我投稿到《physics reportsreview section of petters》的論文,也要今年三月才發表。缺乏這兩個條件任意之一,我都帶不了研究生,接不了我恩師的專案。”

王圓意外道:“你去到清木大學的物理系帶不了研究生?”說到一半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我這老糊塗,碩士研究生導師,正常來說要起碼培養過兩屆的本科生才有資格。我還以為清木大學會為你破例。”

“……有我恩師推薦,原本清木大學同意,可以破例將我評為正教授,並只需要帶一年本科生就能當碩士研究生導師,但我堅持要等我的論文在國際sci發表了,再去清木大學任教。”

“為的就是爭一口氣,以及‘名正言順’吧?你這個倔脾氣哪……”王圓嘆道:“也好,你發表了sci再去清木大學也好,《physics reportsreview section of petters》是一區國際期刊,能在上面發表論文,你評正教授就毫無爭議了。好好在清木發展,憑你的能力,你一定能闖出一番名堂。”

許清巖臉色凝重:“這次恩師給我的擔子很重,我要接的是‘晶片’方面的卡脖子難題,難度很高,不過總要有人去做,恩師將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我就必須全力以赴。”

提起這些國內高精尖的核心技術被外國“卡脖子”的事,王圓原本已有些富態溫和的臉上露出了難掩的不平之色:

“晶片這個方向好啊!你十年前在光學工程、超精密機械方面的研究就相當深入了,這些年來我見你也沒丟下,一直在寫寫畫畫,可惜沒實驗室條件讓你將理論轉化為實踐,這次姜老先生找你回去承擔這方面的課題,算是選對人了。”

他拍著許清巖的肩膀道:“清巖啊,我已老了,但也看過不少資料,知道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的關鍵在於晶片。人工智慧、量子計算、5g、物聯網、區塊鏈技術,哪一樣離得了晶片?所以無論是上游eda軟體、高分子材料、還是光刻機和光刻膠……任一方面取得突破,都對我國製造業乃至國家安全,有著非比尋常的重大意義。”

“關鍵核心技術受制於人,實在難受哪。”他輕嘆道:“這幾年,花瓣因為被卡脖子,空有晶片設計能力也無法付諸生產,也無法採購,一個原本極有機會成為世界第一流科技企業的發展程序,硬生生被打斷了,不得不斷臂求生……這就是手裡沒有關鍵核心的悲哀,生死存亡皆受控於人,一旦被掐住脖子,連掙扎反抗的力氣都沒。”

“所以你的擔子確實很重,但也很有意義,清巖,我期待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在這方面做出突出貢獻。”

許清巖鄭重點頭道:“王校長您放心,我既然選擇了接受這個任務,就會盡全力做到最好。”

王圓欣慰笑笑,又道:“秦克和寧青筠不出意外也會在九月時入讀清木大學的物理系吧?這兩個品學兼優的天才苗子,你可不要錯過了,正好你也教了他們兩年,順勢收為弟子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