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慢條斯理的用罷了早膳,剔了牙,漱過口,又用青鹽擦了一遍牙,喝了半盞茶,這才換上官服,出來見客。

“學生拜見撫臺大人。”十幾位大鄉紳,一齊長揖到地。

這年頭,有資格被稱為大鄉紳的人物,入門配置必須是舉人老爺以上。

有舉人的功名在身,即使是見了巡撫大人,也是免跪的。

“諸位仁兄,為何要見本撫呀?”

“撫臺大人,鄙人懇請朝廷速發大兵,傾全力剿滅年羹堯的陝甘賊叛。”

率先站出來的是,祖籍新鄭縣的大鄉紳,曾任兵部郎中的徐天中。

徐天中慷慨激昂的說:“鄙人原本打算毀家紓(shū)難,無奈何,鄉下剛剛收攏的糧倉竟被賊叛們,搶得一乾二淨……”

鄔思道聽到這裡,不由暗覺好笑,姓徐的,你可真逗啊,毀家紓難,虧你說得出口啊?

正所謂,滿嘴道德文章,骨子裡全是自家利益的小算計!

別看徐天中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不就是鄉下的家業,被年羹堯的陝甘綠營叛軍,徹底的禍害了嘛?

哼,姓徐的,想和老夫鬥心眼子,別看你的年紀一大把了,鬍子都白了,還嫩了點啊!

“徐大哥,你臨來省城之前,想必還沒來得及看朝廷發來的邸報吧?”鄔思道不動聲色的問徐天中

年羹堯的敗軍過境之時,徐天中正好在新鄭縣城裡訪友,僥倖的逃過了一劫。

“不曾。”徐天中的家業被毀,哪有心思去看什麼朝廷的邸報啊?

鄔思道拈起鬍鬚,慢騰騰的說:“朝廷的旨意裡,本撫未加提督銜。”

徐天中畢竟當過兵部郎中,他一聽這話,立時臉色大變。

在大清,河南巡撫的官銜全稱是: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河南等處地方兼理河道屯田。

加了提督銜的巡撫,才有資格讓本省的綠營兵,唯命是從。

不加提督銜的巡撫,無法全權指揮本省的綠營提督,充其量也就是管轄撫標中軍五營的數千兵馬罷了。

鄔思道的意思很明顯,諸位的冤情,本撫都知道了,但是,本撫無法節制遠道而來的新軍,只能是愛莫能助啊!

公堂之上,大家彼此打嘴巴官司,總要講道理嘛。

此前的邸報上,講得很清楚,一等男爵、新軍第三鎮鎮統何文達,兼任河南綠營提督。

所謂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徐天中沒膽子去新軍大營裡,找何文達講道理,只敢來安全的省城,向鄔思道訴苦。

但是,徐天中還是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玉柱上臺之後,刻意讓軍政分離。

也就是說,玉柱新任命的各省巡撫,都沒加提督銜。

說白了,也就是,巡撫安心管好全省民政即可,軍務方面的事務,就交給本省提督去處理了。

見徐天中急得直翻白眼,鄔思道不由拈鬚一笑,想鑽王上的空子,你們還嫩得很吶!

玉柱想動手削弱各地大鄉紳之前,早就料到了,會有聚眾告狀的這一出。

所以,新任的各省巡撫,都沒有資格管轄軍務。

告狀,是你們的自由,隨便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