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我們為何要這般忍讓?」周成文心裡的鬱結始終難紓,「我們與世家,未嘗一戰!」

一想到兩個弟弟的慘死,現在他都懷疑幼弟的死也或許和應氏脫不了干係,當日為何不坐視不理,陛下要權,他們也不放,大不了就是一場光明正大的決裂之戰。

「小不忍,則亂大謀。」周榮沉著臉,他的四個兒子都是能征善戰之輩,卻少了些城府與智謀。

原本他並不以為意,只要日後大權在握,何愁沒有謀士可以驅使?

自從逼死了先帝,斬殺了京都兩千官員,以血鑄就了威名,他本以為將是他新的,卻發現他的無往不利好似止步於此,

明面上他依舊是那個一呼百應,可能天子膽寒的大丞相,但實際上他彷彿接觸到了另一個層面,在這個層面,他顯得如此渺小,才會處處被掣肘。

「你以為的為父今日的權勢,固有為父驍勇之故,卻也有人順水推舟。」周榮耐著性子給周成文解釋,「不是為父,亦會是旁人,為父能走到今日,實力佔三分,運道佔兩分,其餘五分……」

周榮頓了頓,眸底冷嘲一閃而逝:「若非高姿當日南下,得罪了弘農楊氏,你以為如今站在這裡的是我們?」

六年前,風雨飄搖的北朝,最大的兩股勢力,是周榮和高姿,最終高姿被逼得不得不縮回北鎮,周榮親臨那一戰,贏得過於順遂,他自以為是運道,此刻細想,才知道是楊氏聯合世家在背地裡做了手腳。

可笑他當時還沾沾自喜,若非有應無臣那假死的當頭一棒,他到現在還矇在鼓裡。

以往對世家他多是防備,知曉他們必將是心腹大患,可經此一遭,周榮徹底明白,遠不到他有資格與世家對峙的資格。

「元氏皇族百年基業,成也應氏,敗也應氏。」最後周榮幽幽一嘆。

武帝何等雄梟?不也是應氏先祖相輔,才有了北朝的奠定?

元氏又何曾沒有反抗過世家,以為應氏獨領風騷,必遭其餘世家猜忌,滅了應氏,使得其餘世家瓜分,必然穩妥。

卻不想世家背地裡關起門,明爭暗鬥。開啟門對外卻團結一致。

元氏為他們嘗試瓦解世家付出了亡國的代價!

在周榮一樁樁一件件細說之後,周成文總算對世家有了敬畏之心。

滿意地點了點頭,周榮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莫要為了這些分了精力,當務之急,我們是改朝換代……」

他想要走得長遠一點,不想成為世家的墊腳石,就不得不一步步穩紮穩打。

先把君辭這個礙眼送給元鐸,安撫好元鐸,讓元鐸能夠順利入南朝,為他穩定住南朝,他才能大刀闊斧整頓北朝!

周榮在佈局,早已猜測到他目的的君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在為大戰做準備。

甚至年關都不曾歸家,而是在中護軍中,與將士們一起守歲。….

柳城看著軍中山下個個紅光滿面,喜氣洋洋,不由溼了眼角。

他在中護軍很多年,從鬥志昂揚到心如枯井,也曾一腔熱血,最終被抹滅變得麻木,隨波逐流開始放逐,活得渾渾噩噩,只想著能活下去便好。

以為他要就這樣混吃等死,直到生命終結,那看不到希望和盡頭的日子,有時竟令他生出了早些解脫之心。

若非家中有妻兒,只怕他早就厭倦了這灰敗的人生。

萬萬沒有想到,中護軍在他有生之年,能夠重新注入活力,一切都變得鮮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