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定他未曾見過,畢竟如此出色的皮囊,見之難忘。

他也確定他必然識得,這種強烈的熟悉感,不是錯覺。

“你是何人?”蕭延問。

此時此刻,能入此地,絕非尋常人,觀之氣度,好似出自世家大族。

蕭延腦海裡浮現過不少因他而沒落的世家,卻無一有人能與面前這氣度雍華之人對上。

“陛下曾為我賜名,陛下曾言我阿耶是陛下最得意門生,陛下曾親口下旨——斬我滿門。”應無臣言辭無悲無喜,宛若只是再尋常不過一句提示。

從容鎮定的帝王殺死瞳孔一縮,捏著訣的手止不住開始微顫。

似大漠許久未進水的迷路人,喉嚨乾澀沙啞不成調:“阿尋……”

“陛下。”應無臣順著蕭延面無表情回應。

蕭延失態地撲過來,雙手抓著鐵籠,沉靜的眼氤氳起水光:“你……你怎是這般模樣……”

這張完全不同的臉,這一身半點昔日影子也無的氣度。

那個馬上英姿颯爽,眉目英挺,瀟灑豪氣,昂藏不屈的雄武少年郎,成了現在矜貴風雅,儀態端正,容姿如玉如鶴芝蘭貴公子。

“託陛下洪福,我若不成這般模樣,只怕沒有命活到今日站到陛下面前。”應無臣雲淡風輕。

蕭延似是想到了什麼,沉痛閉眼,身子癱軟下去。

一道牢籠相隔,應無臣安靜立於外,帝王跌坐於內,兩人沉默許久,蕭延才顫聲開口:“是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阿耶,對不住你燕氏……”

應無臣雙眸平靜無波看著低頭認錯的帝王,想象之中的報復快感並沒有升起。

他甚至覺著有些乏味。

眼前這個人是還是他一家滿門的主謀,他今日也讓對方嚐到了家破人亡,淪為階下囚的滋味,可他的至親卻一個也不能死而復生。

應無臣沒有多看蕭延一眼,他轉身離開。

“阿尋!阿尋——”蕭延急聲呼喚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應無臣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殿恢復一靜,方才的一切,仿若幻覺。

應無臣離開皇宮,很快皇宮遭到攻擊,接到訊息的蕭邑坐不住,在查不清是哪路兵馬要攻入皇宮救駕的情況下,他不得不也跟著攻打過來,救駕之功不能落在別人手上。

元鐸本就沒有多少根基,輕易破開宮門也不過是旁人有意放任,面對來勢洶洶的蕭邑大軍,只得拼命反抗。

這一守一攻,便拉扯了三日,三日無人給囚禁的蕭延送過一碗飯一口水。

曾經一代雄梟,最終被生生餓死於帝王宮殿。

蕭延與元猷一樣後繼無人,他的死訊傳開,南朝各地豪強紛紛自立為王。

亂世的序幕由此徹底拉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